第二章

第二天清晨，铜镜前。　　　　我打量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黄绸衫子的小姑娘：皮肤白皙，柳眉弯弯，鼻如悬胆。眼睛不大却不显得细长，有着杏眼的灵动，眼角上挑，眼波流转间自有神采。十分娇俏可人。　　　　可惜还是单眼皮内双，我在心里哀叹，怎么穿越后还没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双眼皮呢？　　　　这时小蝉走了进来，对我行了一礼，道：“玥主上，主母大人问你什么时候吃早饭？”　　　　我摆了摆手，“告诉娘亲，我今天要向瑶姐姐辞行，然后直接去天门宗，就不吃饭了。”　　　　瑶姐姐住在后山的桃花林里，是一只叫向瑶的红狐狸。她在我出生之前就住在那里了，据说是被我娘亲收留的。　　　　她是狐族，天生媚态，更何况她笑起来时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就连我也要被迷了去。要是她想，完全可以成为苏妲己那样的人物。可是瑶姐姐天性善良，只是在桃林里安分守己地酿酒做菜。她尤其擅长做一切跟鸡有关的菜。为此，桃花林里还特意养了一些锦鸡，那是别的地方没有的。　　　　我跟小蝉进到院子里时，瑶姐姐恰好从洞里出来。　　　　洞前一棵桃花树开得甚好，一根桃花枝斜伸过来，挡在她鬓前。她轻轻将花枝折下，斜斜插在发上。见我们来，先是一惊，随即浅笑，酒窝醉人。　　　　“玥儿来了？这位是？”　　　　我跳过去，一指小蝉，“瑶姐姐，这是小蝉，我的妖仆。”　　　　此时小蝉正直直地望着瑶姐姐，一副神魂出窍的傻样，竟然忘了行礼。真是丢尽了我的脸。我想小蝉好歹也是个雄性动物，被瑶姐姐迷住也实属正常，便没太在意。很多年后再想想，要是我当时能读懂他的眼神，许多事情也许就不会那么发生了……　　　　“瑶姐姐，我就要进天门宗修行了，今天是向你来辞行的。”　　　　看到她神色有些黯淡，我忙补充道，“虽然以后进出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会经常让小蝉给你送信的。”　　　　她面色稍缓，我又粘着她到，“那个，瑶姐姐，我这次来得急，还没有吃早饭呢……”　　　　“芙蓉鸡粥？”　　　　“嗯！”我兴奋地点点头，因为用力过猛，头上的发髻一晃一晃的。　　　　她总算笑了，嘴角梨窝浅浅。“好，这就给你做……”　　　　出了桃花林，我就把小蝉收了起来。这家伙长得有些招蜂引蝶，带在身边比较麻烦。况且昨天楚小汐密语传音我的那件事，也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　　　　我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天门山，眯了眯眼，信步向山下走去，任脚步在落满枝叶的山道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 ＊ ＊　　　　天门山上。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心里作着日后的盘算。首先是要好好训导小蝉一番，让他能够做菜、洗衣、打扫、跑腿……只可惜他不是个女的，有些事还是不方便。我想起原先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公主被侍女服侍入浴的场景，有些怅然。　　　　算了，小蝉的长相，也足够做我的门面担当了。大不了以后下山再收个妖婢就是了。不过，以后在天门宗里，唉，就要在楚尧山那个老古板手下讨生活了，我心里哀叹一声，看来以后行事得收敛点了……　　　　还有那个楚乐阳……我心里一阵烦闷，不再去想……　　　　抬头一望，晨光熹微，雾气缥缈。只见侧前方山道上，一个身影徐徐前行，轮廓有些虚浮。　　　　这惊鸿一瞥，只是一瞥，一瞬，却已千年。三生石上，是否早已把彼此的姓名深刻；千里红线，是否已然将双方的命运紧联？　　　　这些年来我跟楚小汐抢食吃，早就练会了一大本事：心未至，形先动。当下未及多想，便三两步追上那个身影，伸手拍向他的肩。　　　　那人诧异回头，逆着霞光，他如画的眉眼看得并不真切。　　　　我心中一漾，正欲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公子吧，对修道之人不免轻佻了些；叫师兄吧，又不是同门，这样未免有强拉关系、套近乎的嫌疑。总不能叫帅哥吧？　　　　我心上交集，口中讷讷，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却不着恼，只是轻轻一笑 ，用温和的眼神鼓励我说下去。他的笑容浅浅淡淡，如空山新雨，仿佛整个玉宇都澄清了几分。　　　　我心里又漾了漾，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原先看的一本网络小说里那句经典的话：普天之下皆同学矣。于是脱口而出道：“这位同学……”　　　　还没等我说完，他那好听的声音略带疑惑地响起：“敢问道友，同学……是什么？”　　　　我的脸红成了个西红柿。是啊，可以称呼对方为同道或者道友的我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事已至此，我自然不能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当即洒然一笑道：“那请问这位道友，该如何称呼？”　　　　“在下林夕，是轩辕宗此次到天门宗学习的弟子。”　　　　“好名字。”我称赞道，“心有灵犀一点通，想来道友必然聪慧，修炼天赋极佳。”　　　　“道友误会了，在下是双木林，夕阳的夕。”　　　　呃……好在我的脑筋已经处于超速运转中，马上接口道，“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还是好名字。”　　　　他又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的心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漾了漾。　　　　晨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袖。有淡淡的沉香味飘进我的鼻间，混着山风的味道，很好闻。　　　　一路上，我们相谈甚欢。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说，他只是笑而不语。期间，我的小心肝不知震荡了多少回。要不是早上吃的多，现在五脏庙的警钟肯定早就撞碎了，那该多丢人啊。　　　　在山道上的某处岔口与林夕分别后，我的心情仍然激动不已。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电子游戏，没有可乐薯片的世界是如此美好！是的，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尽情地撩帅哥，谈恋爱。再没有老师家长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严防死守地盯着你不要早恋，绝对没有。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捅层窗。加油，楚玥！我美滋滋地想：这位林帅哥，嗯，林师兄，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 ＊ ＊　　　　纳尼？！要本姑娘跟那些女弟子同住？我嘞个去，那我还怎么去泡林帅哥？就是要叫小蝉那个桃花相服侍我，怕也会有被那些女弟子恶狠狠的眼光“看杀”的危险而不能够了。　　　　真是的，天门宗里那么多房子，单独给我个小庭院不行啊？难道全都空在那里等着发霉长香菇啊？　　　　我气愤悲愤以及不忿，猛然抬头，正对上楚尧山那戒尺一样的眉毛以及如刀锋般的眼睛。吓得我之前所有的怒气勇气和胆气都烟消云散了。只得重新垂下头，偷眼去瞟两位姑姑。　　　　乐清姑姑有些无奈，楚小汐那厮表面上面色如常，眼底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垂在身侧的手不露声色地给我比了个手势。　　　　我会意，向楚尧山恭敬回道：“是，玥儿知道了。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他点了下下巴，算是答应。　　　　我再次行了一礼，小心地退了出去。　　　　＊ ＊ ＊　　　　“小汐姑姑……”我谄媚地叫了声，狗腿似的跑过去。　　　　楚小汐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素手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一副很欠抽的样子。唉，谁叫我有求于她呢。　　　　“来，您喝茶。”我殷勤地把茶杯递了过去。　　　　“嗯。”她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端的高人模样。　　　　我心中发笑，继续道：“那个，我已经让小蝉去了瑶姐姐那里……”　　　　“当真？”她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庄严宝相尽数破碎。　　　　“玥主上。”　　　　正说间，小蝉进来了。他面色有些狼狈，看来是被宗里那些女弟子调戏了。　　　　“汐仙子。”他向楚小汐行了一礼，然后开始从乾坤袋里把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　　　　呃，楚小汐好歹也是他的前任主人，难道他不应该表现得态度更亲近、神色更复杂些吗？才一天啊，这改换门庭的速度……　　　　我正忧心小蝉的忠诚，同时思虑这是否就是那种不祥预感的来源。楚小汐那厮却早已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蝉一一摆放在桌上的东西：百香鸡，蜜汁鸡翅，风味鸡肝，泡椒凤爪，还有几坛陈年桃花酿……　　　　看到她那副贪婪样，我心中不免得意。瑶姐姐是只爱憎分明的狐狸，她见楚尧山不待见我和娘亲，她也就不待见天门宗的人。所以她楚小汐想尝到她的手艺，只能从我这里想办法。　　　　见小蝉摆完菜，我就把他收了。方便接下来谈事，也是怕他被楚小汐那厮的吃相吓着。　　　　瑶姐姐的桃花酿入口甘甜，酒性却极烈。就算是楚小汐这等酒坛子里泡大的人物，也消受不了多少。不一会儿，她就两脸微红，凤目迷离，眉心的朱砂痣颜色都鲜艳了几分。手里晃着个鸡腿，嘴上叼着根鸡翅，含混地跟我说：“玥儿，这人啊，要懂得投其所好。你身负如此大才，怎么就不知道用呢？老头那边，你只需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听她说完，我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当下端起酒坛，竟带了几分真心，道：“小汐姑姑真乃高人也。来，玥儿再给您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