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天府宫。    日光璀璨,金光普照,有些炎热。    宫内的老柳树,正随风摆动。太阳星君洒下的金色日辉,在阴影斑驳的青石板上蹦蹦跳跳,十分有趣。    有位星侍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后,蹑手蹑脚的苦着脸走近,小声唤道:“司命星君,司命星君——”    柳树下,正在石桌前奋笔疾书的神女动作一顿,神色沉重的搁下竹笔,没好气的问道:“又怎么了?”    那位星侍闻言后,浑身一抖,脸色愈发苦了起来。真是被星侍姐姐们坑惨了,怎么一到这事儿上,她们就都推给自己来做了呢?    不过好在司命星君一向脾气温和,不然自己都不知道已被折了多少修为……    这位女星君正是这天府宫之主——司命星君,名唤惜墨。    也不能怪她会没什么好神色,只因每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之时,都是这位星侍来通报的。况且近些日子以来,尤其以那冥界来的消息最多。    最令她郁闷的是,还都是坏消息。或者说,是一水儿的糟心事。    “星君,那冥界的崔判官又来信儿了。”    惜墨听到“崔判官”这三个字,眼皮就抽了一抽。接着,胸腹间就像是吞下了一大团碎云般冰冷,哪里还有什么炎热?    透心凉。    对她来说,这崔判官简直堪称一剂上好的冰镇良药。    虽说他被誉为是冥界第一笔杆子,但不知为何,总是锲而不舍的写信来与她“切磋”。    理由无非是,她惜墨给凡人写的命格如何不合理、如何令他失望、如何对不起她南斗大师姐的称呼……诸如此类的。    惜墨一向是个好脾气的,起初还十分认真的自省一番,再态度诚恳地回信。    然而谁知,那崔判官竟像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一般,来信愈发频繁了,简直像人间冬日里的鹅毛大雪,无休无止。    她皱了皱眉头,深呼吸几次后,才认命的打开那信来看,果然又是一封“切磋”!    她忍不住愈发火冒三丈起来,想要发作。    但在瞥到那瑟瑟发抖的小星侍后,还是忍了又忍,故作若无其事的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望了望天,咬牙叹道:“今日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小星侍看着她毫无笑意的精致脸庞,一股寒意从脚底传出。于是她瘪了瘪嘴角,“哇”的一声……转身逃掉了。    惜墨有些无语的唤道:“……哎……”    待她蹙着眉头仔细看完这封信后,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随手招了块云朵跳上去,往南而去。    这厮竟然还告到师尊那里去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神界,长生宫。    长生大帝一身银灰色长袍,额上一条同色镶玉抹额,真是好生潇洒俊朗。    他站在窗边手抚玉笛,正在吹奏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那笛声婉转悦耳,令人心生平静。    惜墨听着那首曲子,脚步缓慢的走入殿内,怒火逐渐散去。    她甚至忽然生出了些悔意来:无非是受到一些指责而已,就不用来劳烦师尊了罢?    然而正在她犹豫之时,长生大帝已将玉笛收起,随意的挂于腰间,转身笑眯眯的问道:“小惜墨,有何要事啊?”    惜墨用手拧着自己的外袍,干笑道:“无事,只是想念师尊了。”    长生大帝促狭的挤挤眼,关切的问道:“唔,让我来猜猜……是命簿写的不顺么?抑或——又是那不知好歹的崔判官?”    惜墨差点泪流满面,师尊真乃神人!    她担任这司命星君才不过百年,其实也只是个幼龄神女罢了。此时看到长生大帝一脸关切,终于卸下了故作老成的伪装。    她一双杏眼中有怒火燃起,控诉道:“师尊,不知是否弟子真的太过愚钝,写出的命格中,十有八九都会被那崔判官给批评一番。可弟子确实是按照他送来的命簿,来尽量公平、公正的写的啊!”    长生大帝小心地抱来一个木罐子,用木勺舀出了些早已凝固的白色碎云块,放入一个灰色云壶下,又在壶低施了道赤色的神力。    在此过程中,他还不忘点头附和几声。    只听惜墨愤愤的指控道:“弟子虽然才疏学浅,学艺不精。但不知若要那崔判官来写,可否能写出一朵花儿来!”    长生大帝“噗嗤”笑出声,泡了一杯上好的云茶放在她面前后,笑叹道:“如此伶牙俐齿,竟还说自己‘才疏学浅、学艺不精’,你该不是要气死其他神君神女罢?”    惜墨突然得了长生大帝夸赞,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姿态,诺诺道:“弟子……毕竟经验不足,难免也会有所疏漏。”    长生大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吹了吹杯中的茶沫子,提议道:“小惜墨你与我竟想到一起去了!本尊想着,那崔判官好歹比你年长些,不如你去冥界与他当面交流一些时日。也省得他日日飞信与你,如何?”    惜墨恰好刚喝了一口云茶,听闻这句话后,直接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来。    她没听错罢?    师尊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那冥界可是那崔判官的地盘,若是自己去了,他还不晓得要多嚣张……    长生大帝适时的补充一句,道:“虽说他是冥界首席判官,但你毕竟是我神界的头号执笔人,怕他作甚!”    惜墨立刻反驳道:“弟子才不怕他——”    “如此甚好,那本尊这就写信给冥界。你抽空收拾一番、做好准备过去罢。”    长生大帝一脸欣慰的瞧着她,满脸自豪与期待。    惜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的拒绝的话,只好勉强笑了笑。    又稍坐了片刻后,她才告辞离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天府宫。    日辉炎炎,清风徐徐。    她却觉得自己被晒得有些懵。    师尊说让自己去冥界什么的……大约是一场白日梦罢。    惜墨自我催眠了许久之后,总算是恢复了点儿心情。她放松的靠躺在柳树下,捏起一颗小小的金色日辉,来回掷向空中,玩的不亦乐乎。    然而没过多久,那道怯怯的声音就再次传来:“星君,司命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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