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宿命

阴雨天，东海边。　　　　惜墨跟着崔客落在地上，心里无端的有些气馁起来：这团团乌云、这阵阵细雨，难道都也是来嘲笑她、看她如何失败的吗？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了，只是为了心中一口气，非要亲眼亲耳证实一番罢了。　　　　故而也未注意到，崔客看了一眼她微湿的发丝后，顺手在二人身外结了一层防水的结界。　　　　惜墨回过神才发现，到了一处女子闺房中。　　　　屋内装饰虽明明是艳丽的正红色，却因风格简单而莫名给人一种疏离之感，真是好生奇怪。　　　　惜墨想，这定是楚楚的闺房了。忍不住斜了一眼崔客，一位神君大白天的闯入女子闺房，就无关乎“成何体统”了？　　　　谁知那崔判官竟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口，好似对门口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似的。　　　　惜墨在心中嗤笑一声：哼，伪君子！　　　　一袭红衣缓缓走来，步履虚浮，似是背负重物。　　　　“站住！”　　　　红衣顿了一顿，继续走进屋内，想要反手关门。　　　　“砰”的一声，门被后来者一脚踢开。　　　　她满脸怒气，身着青衣，昔日秀丽的脸庞上竟有不容忽视的坚韧之色。　　　　“你以为你能永远躲下去么？”　　　　这声厉喝着实来势汹汹，楚楚的身体不为人察觉的抖了一抖。　　　　清清大步走进屋中，重重的关上门，质问道：“飓风那日，你到底为何推我下海？”　　　　“我没有！”楚楚猛然转身，大声喊道。　　　　“你没有？”清清反问一声后，气得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她，追问道：“那为何自你走后不久，我就落海了？”　　　　隐了神身的惜墨闻言心头一紧：不会罢？！　　　　崔客见怪不怪的看着这一切，手持竹笔在命簿上又添了几笔，也不知写了什么。　　　　“那是因那日飓风太大，你身体又太虚弱之故，与我何干？！”楚楚努力为自己辩驳。　　　　“那你知道我体弱还故意引我去哪里？”　　　　清清竟然笑了起来，逼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推我下海这件事，姑且不论。为何你也掉入海里去了？”　　　　楚楚垂头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解释道：“因为班主让我去找你，只是风浪太大，所以我也无意间掉落海中。”　　　　清清冷笑一声，继续问：“那你同他又说了什么？”　　　　楚楚手中的茶杯中洒出不少水，她像是被惊吓般，问道：“谁？”　　　　惜墨心中一沉：楚楚这反应，不太对啊。　　　　按理说，自己都听得出来是问怜生，她却下意识地反问是谁……那这说明，她确实做了亏心事！还不止一件！　　　　雕窗边似有一道人影驻足在外，侧耳倾听屋中的一切。惜墨有些紧张，觉得这出戏中戏有些复杂起来：窗外的是谁？　　　　崔客抬起修长的手，用竹笔在她眼前写下两个字：莫慌。　　　　惜墨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判官还擅长读心术不成？　　　　“你觉得是谁？”清清敏锐地抓住重点后，故意模糊的问道：“你同‘他们’都说了什么？”　　　　“你觉得……他们若是知道了你做过的肮脏事……会饶过你吗？”　　　　楚楚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脸色惨白。　　　　清清看她这模样，心中了然，愈发无法控制起自己来，怒喊道：“尤其是怜生！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害死了怜生！你怎么不去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怜生会……”　　　　“没想到他会先救我，是吗？”清清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冷气说：“你以为他爱的，会是你？”　　　　“你也配？”　　　　听到清清这句质问后，楚楚忽然回过神来，笑道：“是，我不配。但你也不配！”　　　　“你说什——”清清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下。　　　　楚楚毕竟有刀马旦的武打底子，伸手敏捷的躲过她的巴掌，轻声道：“爱上自己的哥哥，这，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这下轮到清清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了，她挣开手怒道：“那都是胡扯！”　　　　楚楚往前一步，将清清逼得退后一步，缓缓道：“怜生得知你二人是亲兄妹后，就再也没对你有过那种心思，反而对我百般照顾，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日日去纠缠他，真是不知廉耻！”　　　　“若非你如此痴缠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怜生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清清看着咬牙切齿吐露一切的楚楚，忽然笑道：“班主，您听到了吧？她亲口承认了。”　　　　房门被推开，楚楚猛然退后几步，面无人色的看向来人。　　　　正是一脸沧桑的班主。　　　　他脸上满是痛心，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质问道：“楚楚，你……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楚楚白着一张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可知道，怜生……他是你亲哥哥啊。”　　　　犹如五雷轰顶。　　　　不仅楚楚和清清被惊呆了，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惜墨也是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这……要如此跌宕起伏么？　　　　崔客啧啧了几声，再度执笔狂写起来。　　　　惜墨好奇地往他那命簿上瞥了几眼，却没看清他写的什么。只好期期艾艾的问道：“崔判官……可是也料到了此事？”　　　　“星君真是高看崔某了，在下哪里能像星君一样，想出那么有意思的命格出来呢？”　　　　惜墨：……算了，当她没说话罢。　　　　原来怜生与楚楚一样，都是上任班主的亲生孩子。只不过他们的母亲不是同一个，而是戏班中颇有名的两位花旦。　　　　后来，两位花旦因争得两败俱伤也无甚结果，而相继黯然孤身离开了戏班。上任班主很是伤情，最后身染重疾。　　　　在他临终之前，终于将这个秘密交给了最好的兄弟——现任班主，并殷切叮嘱他，要帮他照顾好他二人。　　　　现任班主在沉痛的安葬了好友之后，将怜生和楚楚混在十几个幼童里面，带回戏班，亲自培养。　　　　而怜生，原本是要被培养成下任班主的。只是如今却已身在黄泉，再也无法重返人间了。　　　　惜墨心中感慨道，这一代与上一代何其相似，还真是轮回一般的宿命。　　　　崔客却猛然笑出声来，叹道：“这楚楚真是倒霉，自己传出去的流言，竟有一半是真的。”　　　　惜墨也失落的赞同道：“是啊，竟然还落在她自己头上了。”　　　　然而她就立刻苦着脸反应过来，为何会附和那崔判官说话呢？这下，岂不是亲口承认自己看错了人，输得彻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