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千神仙之中,总会因这样那样的机遇而需要下凡历劫,或者去其他各界走一遭。    尤其是白云之上的众仙,甚至是星空之上的众神,更要因洪荒大地土地范围的变动、抑或是新任或替换神职之故,排队下界。    想当初,天地初分、万物鸿蒙、一片混乱之时……都是随手抓到一位神君神女,就要赶鸭子上架般的叫他们去担任一个神职的。    但几番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之后,现如今的六界已经逐渐趋于稳定;各界之内不仅都各司其职,且颇有秩序。    故而近些年以来,投胎转世也逐渐变为一项必备的神仙职责了。不仅要看资格与等级,而且为了确保少纠纷与干扰,也都会有相应的神仙严密跟进。    人间的太子殿下,自然对应的也是神仙二界的厉害人物。    换句话说,若有厉害人物下界,阵仗绝不对这么小,也绝对会有守护、记载的神仙在侧。    这么说来,这位太子殿下都来魔界这么久了,神仙二界竟然没有任何异常和动作……若他真是神仙转世,那着实也有些太过寒酸与……可怜。    但根据梦羽已知的消息,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白白放走这个太子殿下的。要么,先把这碍眼的判官给支开再说?    在他们站在云衍身前,各怀心思的僵持不下之时,有个魔使惊呼道:“王姬!”    魔君刚闻声转头,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爱女身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晕倒在那块不大的白色祭台上。    他立刻心痛不已地飞过去,并再次挥出一片漆黑屏障布在她上方,低声唤着她。    趁着这个机会,惜墨小声道:“云衍,待会听我说‘走’的时候——”    “我不走。”    “……”    “我是自愿为她登上这祭台的,也甘愿成为她的祭品。”    若不是云衍的眼神太过坚定明亮,惜墨差点就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了。    “为何?”    云衍闭上双眼,叹息道:“若我那时应允了她,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惜墨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梦羽问过的那句话:“不知公子可愿以我之道为先,以己之道为后呢?”    想到自己都无法干脆应允之后,惜墨微施神力,将绑着他的漆黑绳索划断开来。又试着有些心虚的安抚道:“万物的发展轨迹自有其道理,莫要太过自责。”    云衍活动了下手腕,看了看她身后沉着俊脸的崔客,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小子!”魔君愤怒的看着云衍在惜墨的帮助下,脱离了魔族绳索的禁锢。想要狠狠地去教训他一顿,怀中的爱女却开始呼吸急促起来。    他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好不太情愿地换了个称呼,唤道:“……太子殿下,你可否愿救我的梦羽?”    “我愿意。”云衍毫不迟疑的边回答,边朝那边走过去。    然而他发现自己没走出两步,就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样,再也无法前行了。    崔客看着云衍身上那件白色斗篷上延伸出一道淡淡的金线,连在惜墨手中后,轻笑了一声。    他挑了挑眉,故意道:“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去送死,司命星君送他一程便是,何必一再出手相救呢?”    小神女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崔客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他定是觉得,正是因那日未应允王姬之故,导致她一再沉迷于放纵魔族天性,进而至此的。”    见她情绪有些起伏,崔客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太子殿下,你可知‘成为祭品’是何意?”    云衍动作一僵,未做回答。    崔客便接着对惜墨说:“看罢,他是知道的,也是自愿的。他一心觉得自己在救人,觉得自己高尚无比,且颇具牺牲与奉献精神……星君又何必非要救他呢?”    惜墨被他气得猛然抬头,然后——额头就这么撞上了他的薄唇。    触感柔软而冰冷,倒是很符合他的冷言冷语。还有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那可真是奇特的香味啊……惜墨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一颗心也立刻砰砰跳了起来。    如此温热而细腻的肌肤,着实也令崔客讶了一瞬。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她双肩十分瘦削。唔,大概他一只手就能环住她整个人……    他眯了眯眼睛,心想:这长生大帝难道是把她饿大的么?再仔细一瞧,她白皙的脖颈细长而弧度优美,在编成长辫的黑发与黑袍之间格外醒目。    话说这司命星君,怎么就不像其他神女一样,将长发散落身后,再在发间以朱钗作点缀呢?仅仅一条长辫子,也实在是素净得过了头……    白发魔君瞧他二人黏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模样,气都不打一处来。他大怒道:“二位神君!就算是情绪所致、想恩爱一番,也不用急在一时的罢?难道凡人的性命,就一定比我魔族要更高一等么?”    看到在他说到“恩爱”二字时,惜墨的整个脖颈都染上了层粉色之后,崔客微微转头看过去,薄薄的唇瓣顺势轻轻擦过她的额头。    他瞟了一眼仍然低着头的小神女,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魔君一直不说王姬为何如此,在下自然也束手无策了。”    “以崔判官之学识与名气,对于六界之事,不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么?”    “魔君谬赞了,崔某并非三位天尊,又如何能一切尽在掌握呢?若不知因,何能结果?”    看着魔君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那万分纠结的模样,崔客也只是淡淡的提醒了句:“魔君打算眼看着王姬就此消散么?”    先开口的却是云衍。    他注视着不远处,整张面容又透明了一分的寒羽,缓缓开口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接近我必然是有原因的。”    “从初遇开始,我就注意到,她不仅修为高超,还十分肆意妄为。这完全不是一个修道者应当具有的品质,那么她一再在我面前晃悠,自然是有问题的。”    “虽然她时而清纯善良,时而妖艳冷酷,但每日都会出现在我眼前。但我的修为必然不是她的对手,因此我只好在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的同时,与她聊天论道,希望能消除她心中的些许暴戾。”    “久而久之,她确实也变化了不少……然而有一天,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劫走了。劫走她的人留下书信说,她将于不日后被魔族祭祀,消散为烟。若我想救她,便只身前来以作交换。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眼前心中皆是她的身影。”    “自出生之后我一直都在清修,并未知晓这些烦闷与思求到底为何。直到有一日,看到了我的侍女与护卫在夕阳下温情相拥。我才明白——”    云衍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想通之后,我决定:以她之道为先,以己之道为后。如此,我便来了。”    “哈哈哈哈哈——”魔君嗤笑道:“以她之道为先,以己之道为后?此话当真?”    “当真。”    魔君心情愉悦的仰头长啸一声后,说:“既然是太子殿下,想必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真是天可怜见,吾女有救了!”    “本君实在是佩服你的一腔天真。”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云衍,问道:“你可否知道你这具身体,对于魔族来说,可谓是千年难遇的绝佳补品?”    他说完这句话后,连崔客和惜墨也都有些吃惊起来了。    惜墨来回看了他们几遍后,正色问道:“此话怎讲?”    “太子殿下降生前,人间是修罗场不假,但人们心中的怨气怒气也达到了历史最高点;而太子殿下降生后,遍地异象突起,连带生出清气无数。背负浊气而自带清气,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可谓是极其难得的补品了。”    “哼,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害得我的梦羽——”    魔君忽然止住话头,有些嫌恶地说道:“若你能即刻自刎,自然会触动这个祭祀阵法,也就能救得了我的梦羽。”    原来是这样!    魔族王姬定然是使了一些手段,想要引他前来自投罗网的。    惜墨对云衍生出了许多同情来,觉得他此刻或许想要静上一静。而且想到这下他总不会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便悄悄收回了绑住他的那根金线。    云衍失去支撑后,出于惯性往前走了几大步,离那王姬倒是越来越近了。然后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整个人被白色斗篷包裹起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从顶上那个黑色缺口处,有道天雷夹杂着风雪之势,朝跪在地上的云衍而去!    借着雷电之光,惜墨清楚地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颈前。    难道他……是因为太过心灰意冷,而要自刎的么!    然而有道黑影已经快速的朝他而去,看样子竟是与雷电之速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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