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名曰神隐山的西面有一座与它不分高低的山,同样的好耸入云,同样的让人望不到顶。世人都叫它为无疾山。但两山不同的是,神隐山终年雾气缭绕,仙气弥漫,远远望去给人以神圣的感觉,此方被人们称之为仙界;相反的是无疾山上终年环绕着的不是雾气,而是瘴气,从而使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而且传说在这里生活着一群以瘴气为食的怪物,被人们称之为妖所以无疾山后便是妖界,其主是为妖王。两山之间便是人界。  人是一种神奇而又顽强的生物,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无数的可能,就算在穷山恶水的无疾山脚下也生活着一群人类。他们都是一群因为贫穷,因为走投无路,因为无家可归,逃难至此的人。因为这里官府不管,不用交税,不用担心被抓,但在这里会受妖怪们的玩弄。所以说凡是总要付出点代价来才是平等的。  可是今天的他们打破了以往的沉寂,家家户户敲锣打鼓,没锣没鼓的就敲锅碗瓢盆似在庆祝什么,他们在庆祝什么呢?当然是无疾山上的妖王暴毙了。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临了。  烈日当头,现已是夏季,天上没有一丝云,空气中也没有风,大地被炙烤得像蒸炉一样,道旁仅有得几棵树,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懒洋洋的站在那里,知了在像不知道休息的一样沙哑的叫着,在无疾山脚下仅用一个棚子搭起来的简陋的茶馆里,正坐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郎,他头上还带着一个打着补丁的破帽子,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此时的他面前摆着一碗用粗加工的茶水,左手捏着一块干硬的馒头,桌子上还放着一小碟咸菜,这么简单的搭配在这个地方已经是最最奢华的享受了。所以茶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在偷偷打量着他,只见他一脸不耐得捂着耳朵,还是挡不住那阵阵敲锣打鼓敲碗打盆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弄得他甚是烦躁。  于是他无奈的放下了手,做了个深呼吸。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囫囵的吞下,果不其然的被噎住了,狠狠地拍了好几下胸才缓过来,可他心中的愤怒还像刚才的馒头一样卡在胸部上不去下不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在嘟囔着什么:“我死了,你们就这么高兴吗?你们知不知道这些年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被我的子民们吃了,哪还有今天这副景象。哼,一群愚昧无知的人类,你们的好日子到头咯。  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在这儿污了自己的眼睛,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小声的碎碎念着手慢吞吞的把刚咬了一口的馒头塞进怀里,端起面前的茶水,不嫌烫的一口喝下。不是因为他感觉不到烫而是因为这不是他的身体所以不在乎。他只是随便附了个小孩的身体罢了。  不错此人便是妖王,她是死了的,只剩下了这执念附在了刚死的小孩身上,因为她还有事没做完。  站起身来,收拾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瞬间从座位上跳了出去,开始向前玩命得跑了。身后传来店家老板气急败坏的喊到:“哎!那个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还没给钱呢!”钱?对不起了我也想给,可谁让我附身的这个小家伙身上没有钱呢?这可不能怪我了。眼神轻挑着,唇瓣微弯着,加快了向前奔走的步伐,他去的方向好像是东边。  他跑了大约一个时辰吧,便被一块石头绊了个狗啃泥。只见他愤愤不平站起来,就向石头踢了一脚,结果痛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揉着脚,一边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其实她已经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了,皱着眉眼睛盯着另一只因为就摔了一跤而流血不止的手若有所思着。  “不行,太慢了,得快点照这样的速度得猴年马月才能到神隐山啊。而且人类的身体也太弱了吧,照这小娃子嘎嘣脆的体质,我能活着走到神隐山都是个问题。更何况我没时间了怎么办那,我死的事情仙界也有插手的,估计明天他就知道我死了。他一定认为是他害死了我,那个臭小子不会自寻短见吧。”  这个念头吓了那妖王一跳,猛的站了起来。难道真的要用那种方法?只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深吸一口起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算了,不管了试试吧,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然后双手交叉手指轻轻浮动轻触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地在呢喃着一些生涩的词汇。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在空中浮起的黑色的洞,从外面看那洞幽深而望不到边际。  之后他睁开双眼,抬手拭去额角的汗水,咬得牙咯崩咯崩响,而且面部表情不是那么的美好。因为这是他该有的惩罚,以一个凡人之躯开启鬼道的惩罚。不过现在他没有时间去管那来自骨髓的痛楚,一头扎进黑洞中。那种痛是来自成长的痛,因为凡人不是鬼修可以随时打开鬼道,亦不是妖拥有漫长的生命。而不管是什么生物(但除了鬼因为他们在死的瞬间时间也停滞了)在鬼道行走如同在时间上奔跑,你正常的时候走多远的路所需要时间,在鬼道中走同样的距离会在你的身体上划下多少时间却不会影响外界的时间。  只见那少年在黑洞中一步步走着,身体发生了些变化。渐渐的那少年似乎长高了些许,稚嫩而又青涩的脸庞也稍稍退却了些。在鬼道里他被划去了三年的光景。不一会儿他走出了黑洞,恩,他的衣服更破了,看起来像是被这个身体撑爆。而且精力已是耗尽,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了在彻底进入黑暗的瞬间,他的脑袋里蹦出来一个念想:“妈的,老娘这是要晕的节奏啊!”    第二天早上在神隐山脚下的一个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在众多人中有一个粗衣布杉脚上塔拉着一个很不合脚的小鞋,头顶着一块疑似帽子的破布在大口的喝酒吃肉的少年尤为醒目。这一身标准的乞丐装,当然是我们的妖王了。至于这家酒楼为什么让她这样的人进呢?当然是因为有钱了,那问题来了,钱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偷得别人的。不过她没看见天上一闪而过的白光。  没过多久有一白衣小仙在急匆匆的奔向神隐殿内,在拘谨的面容下似乎有着怎么遮也挡不住的的喜色跃在眉梢。  殿内有一侧卧于榻上的青年男子,一身墨绿长衫袭身,头上的墨发未束散漫的落在榻上,英俊的脸庞好像有些苍白。修长清白的手指捏着茶杯缓缓地凑到几乎没了颜色的唇边轻押了一口,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去伴着这阳光以及他精致的面容,显得他柔和极了。但眉间好像有化不开的忧郁。  此时他的眸光在清清淡淡瞥向了殿外,正好那白衣小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未等那白衣小仙说话,青衣男子先开口了:“静宇几十年没见你展露喜色了,说说吧,是什么大喜事竟把你高兴成这样。”  静宇恭敬地行了个礼:“仙尊您就别取笑我了,不过今日确有一值得人开心的事。听外出弟子来报有可靠消息说那无疾山上的妖王死了。”  “哗啦\"茶杯落地的声音伴着静宇还未落地的话一起坠下。惊得静宇抬头望着青衣男子,只见那男子闭着眸不去管因用力过大而被捏碎的茶杯划伤的手,血混着茶水成一滴滴混浊的液体顺着恍若无力的手滴在地上。“滴答!滴答!”那一瞬大殿里静的可怕,只能听见液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景华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揉着额角用冷的能掉渣的音色问他:“怎么死的?”静宇察觉榻上那位情绪不对也不知是否听错了那冰冷声音里好像还有一丝颤抖,不敢多想连忙低头:“回,回仙尊弟子不知,他们都说原因不明。”明明是大喜事怎么看这情形仙尊好像很生气,难道那个仙尊少时与那妖王苏羽曾有一段情的传闻是真的吗?  挥手把静宇赶走,榻上的青年男子,嘴角抽动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许久只见他用一只颤抖着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珠。谁能想到这是妖王的命珠,看着从前天开始就不在发光的命珠,泪水模糊了视线,闭上眼滑下了一行泪。  “果然,你真的走了,我这些年到底在等些什么,我这些天在期盼着什么。你,你到最后还是对我没信心了吗?就不能等等我吗?”随后静默很久,又听见他细语喃喃道:“你不等我也行,我去追你,羽儿别怕黄泉路上黑,我来陪你。”他的声音像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然后缓缓地合拢了手将玉珠握得紧紧地,刚稍有愈合的手又滴出血来,染红了翠玉的珠子,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却没过多久,只见他不动了,垂着头,眸子微闭已无任何光彩,脸色渐渐变白,唇彻底没了血色,就用那只没有止血的手支着身子侧坐在檀木做的小桌旁,很久很久。久到他手上的血不再流,久到来收拾破碎的茶杯的人走了,久到侍童来叫他用膳,发现不对劲,甚至疑惑的都去探鼻息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尊上没了生气。  生不逢时,但死愿相随。幼时懵懂无知不解事,少时风流倜傥不知情,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往情深终不悔,所以……等我好吗?  再说妖王那边,酒楼里来了个说书先生。说书先生走到台上醒木一拍张口道:“咱们书接上回,我们说到了,景华真人独自一人提着剑,上了那无疾山上去会妖王,并与之一战。那一战可谓是刀光剑影颠倒乾坤那,这也是著名的无疾之战。”  台下的观众纷纷叫好,说书的这句话勾起了本来要走的妖王的兴趣于是她又坐了下来。她想听听人间是怎么传几十年前她和景华的那场大战的。  “话说无疾山上的妖物远远地看见我们景华真人的仙气就早已落荒而逃,可那无疾妖王碍于面子不肯逃走只得出来迎战了。只见那妖王有三头六臂身后还有九个尾巴,摸样甚是骇人那。”  “咳!咳!咳!”被说书先生的话呛到的妖王连翻着白眼剧烈的咳嗽着,心里想着:“靠!三头六臂那是哪吒好吗?还有九条尾巴当我是青丘狐吗?你们这群凡人把我想象成什么怪物了。而且当年根本不是那回事好吗!”顿时也没了听下去的兴致。说书先生仍不遗余力的吹嘘着指着被呛到的妖王说:“看看那妖王丑陋的面目光用语言形容已经把这个小兄弟吓得不轻呢。”  “哎!我·····”是被你气的好吗。话还没说完妖王看见那隐在云层里的一点朝红,狠狠地咬住了唇畔,没时间了,既然吃饱了就走吧,没去管那说书先生之后怎么说,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酒楼向着神隐山跑去。  刚爬到半山腰就听见神隐山上悲钟长鸣,霎时让她止住了脚步,粗粗的喘着气,像失了所有力道般倒下了。最后我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你吗?狠狠地在地上抓了一把土,不,不行我不甘心。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见你最后一面。猛的站了起来,再次开始了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跑着。  终于那妖王在夕阳的余辉中踏上了山顶,走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地面,穿过前来为景华送行的人群。她现在已经听不见别人的在说些,也看不见他们在做些什么,只觉得很难往前走,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用黑木制成的棺椁,她的目的只有去触摸已久别的容颜,再看他一眼,只要再看他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  终于她一步步的渐渐靠近那个棺椁,在离那个棺椁很近的地方,不堪身体重负倒在了地上。不,她没有倒下,因为她身上已经插满了武器,让她连死也是站着的,她努力地使自己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棺椁,使劲望着,在黑暗来临之前,她还是看了一眼,瞥见了一个青色的衣角,最后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阿华终于看见你穿除了白色以外的衣服了,一定很好看吧,你穿什么都好看。最终她也算完成了她的执念化作清风,伴着夕阳即将消失的点点余辉中,一起遁入了黑暗。  阿华,愿我们来生再遇好吗?那时我的双手不再沾上鲜血,眼睛不再被仇恨所蒙蔽。那时你能不介意我是妖来娶我吗?毕竟我也不愿成妖,但生而为妖,变世世为妖了,我会等你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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