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殷勤

陆瑜再次面对岳父时，已经完全将情绪调整了，至少，他觉得不能再在岳父面前丢人的。　　陆瑜先是跟各位长辈打了招呼，叔伯爷爷各喊了一通，张里正、陆族长等听了皆很受用。　　似他们这样整天跟泥土打交道的庄稼汉，天然就会对读书人生出一丝仰望之心，而大燕朝大部分的读书人自来清高，也不愿多跟种田种地的泥腿子们打交道的，故而，读书人跟庄稼汉就形成了两个不同层面的人，互相之间很少有交集。　　但陆瑜不同，他作为本村唯一的读书人，一直以来就没有旁的读书人的那些个臭毛病，每每从县学归家，陆瑜待人接物，观他一言一行，毫无倨傲之色，反而十分真诚。　　因陆瑜自身的素质高，村里诸多的长辈，也乐见陆瑜成才。这也是陆瑜突然说不治腿后，村里人纷纷出面要帮他的原因。　　此时，瞧见陆瑜对村里长辈们恭敬的态度，就让杏花村来的程大勇、程大武非常惊讶。　　这两位，起先没搞清陆瑜的身份，后头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只是……　　先前陆瑜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感觉就是个相貌特别俊俏，为人有点呆头呆脑的孩子而已。　　没料到，这孩子，就是陆瑜啊。　　程大勇、程大武惊讶极了。　　因为他们杏花村，也有个读书人，且还是个秀才老爷呢，只是人家秀才老爷的派头十足，平时从不放低身段跟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多说一句话的。　　因此，在两位程家兄弟的心里，便觉着所有的读书人，就该是他们村那位秀才老爷般的做派才对。　　再对比一下陆瑜待人的态度，立马就品出差距了。　　别说，程家兄弟，这会儿，都忍不住对陆瑜生出了一丝好感。　　陆瑜打完招呼后，他爹陆庄因觉得儿子的腿脚不便，陆庄准备给儿子搬一张椅子，让他坐自己的旁边，但没等陆庄缓过神呢，就见他家的宝贝儿子，自个儿撑着拐杖主动坐到了杏花村的程家兄弟旁边了。　　那边恰好有个空位，陆庄瞧着，也没觉得有啥不对。　　但陆瑜旁边的程大武，心里就有点吃惊了。因为，陆家这个漂亮小伙待人实在太热情了。　　陆瑜嘴里亲亲热热叫着程叔叔，先是递茶，又是递瓜果……程大武接了陆瑜亲自递的茶，刚饮了一口，眼前便又递来几颗剥了壳的花生米，程大武只好再接过花生米。　　然后……　　程大武这边，刚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口，他的眼前，又适时的递来了第二杯茶。　　就这么，吃吃喝喝间，陆瑜越做越自然，程大武起先心里还怪不自在的，但是嘛……陆瑜招呼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实在太过自然了，完全不像刻意而为的，仿佛，这就是他此时该做的事，要是出声阻止他，说他不该这么殷勤接待客人，反而让人觉得略奇怪呢，当然啦，就是程大武自己被这么招待着，也觉得估摸着这就是陆家人正常的待客之道而已。　　别说，程大武还挺喜欢这个年轻小伙的。　　人家陆瑜，有才有貌，待人如此坦诚，除了腿脚摔伤这么个缺陷外，就瞧不出别的缺点了。　　换谁，谁不喜欢啊？　　陆瑜殷勤招呼自己的岳父，当然也没忘记岳父的堂兄，这位名叫程大勇的堂伯父，陆瑜依旧有印象，依稀记得，媳妇在娘家期间，得过这位堂伯父不少的照顾呢。　　人家待他好，待他媳妇好，陆瑜当然也愿意待人好。　　然后……程家这两位兄弟，因陆瑜亲近的态度，都被陆瑜招待得十分高兴。　　当然，大家也没忘记正事。　　说到此时面临的问题，陆瑜没急着表态，而是仔细听完了在座各位的话后，他自己又仔细思考了一番，才出声道：“整治水利方面，自来就是堵不如疏，既然咱们下游堵不住，何不往上游想法子？”　　张里正叹道：“如何没想过？但上游哪里这么容易堵住？”　　张阿大、张阿二也跟着分别说了各种难处。　　陆瑜听完后，轻笑道：“几位长辈着相了。你们现在都往‘堵’之一字上面想法子，当然便容易考虑到人工、材料、环境等各种的难处，但换言之，咱们既然堵不住，何不在疏一次呢？”　　在座的长辈听了后，皆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唯有陆庄与程大武，一听陆瑜的话，就仿佛有了点儿明悟，只是一时间还没抓住重点。　　接着，就听陆瑜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在上游想法子引流。让各处的水不再往水坝里面流。”　　这么一说，就清晰明了啦。　　云里雾里的众位，一下子听明白了。　　程大武闻言，笑了笑道：“陆小兄弟说的在理，水坝上游如今有大大小小好几条溪流，咱们在那几条溪流上想法子，就容易多了。”　　陆瑜听了岳父的话，赶忙道：“程叔叔，您喊我阿瑜便是，不然我叫你叔叔，你却称呼我为小兄弟，咱们岂不是乱辈分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现场的氛围，顿时也跟着活跃起来。　　程大勇更是开怀大笑，还忍不住伸手亲热地拍了拍陆瑜的肩膀，笑声爽朗道：“既如此，那我便直呼你阿瑜了。”　　陆瑜露出笑容，还对一旁的程大勇道：“大勇伯父也一道喊我阿瑜便是。”　　程大勇也跟着打趣了陆瑜一句：“当然，不然咱俩的辈分岂不也乱套了？”　　又是惹来一阵笑。　　众人说说笑笑间，然后，就引流的法子，开始各抒己见，别说，人一多，集思广益，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办法。　　这有了法子，张里正很快就把任务分派下去，大家划定了各自负责的区域，马上就忙开了。　　张里正等人离开陆家时，眉头都是舒展开的。　　程大勇、程大武也要马上离开，他们还得回去交差呢，今日在桃源村听了一席话，很是受益匪浅，他们杏花村那里，也要尽快抓紧忙活起来才是。　　岳父要离开了，陆瑜眼里露出深深的不舍，忍不住出言留他们二位用饭，程大武相貌魁梧，伸出大掌，有力地拍向陆瑜肩膀，笑说：“阿瑜，你的腿伤听说恢复希望大，你可千万要记得好好养伤。”　　陆瑜郑重道：“我定然会的。”　　程大武方离开。　　见岳父越走越远，陆瑜揉揉眼，他是真舍不得岳父离开啊。也就是今天，仔细瞧了岳父的长相，他才发现，他家媳妇儿，竟然长得跟岳父有颇多相似之处呢。　　陆瑜晓得他岳父是个屠户，常年给人杀猪的，因此身上很有一些杀伐之气，且身子骨看着就很硬朗，只是嘛，可能由于平时油水多，岳父的脸较为圆润，因他性格爽朗，天生爱笑，又中和了那身杀伐气，让他看着很是温和可亲……　　陆瑜想了想，觉得他家媳妇儿，性格就像全了岳父呢，平时看着温温和和的，但是性子极为刚毅，便是处于逆境，她也韧性十足的，努力想法子把自己的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