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完了饭,杜阮带顾止去看他的房间,在二楼她的房间旁边,临时给顾止收拾出来的,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杜阮把小顾止推进卫生间要给他洗澡,被顾止涨红了脸抵住门,杜阮在外面柔声哄他:“你听话,你不知道怎么调热水。” 顾止细细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听着有点迷糊不清:“我自己可以看。” 杜阮没有办法,嘱咐了他几句,转身下了楼梯,杜妈妈还在客厅,见她下来,对杜阮笑道:“来看一会儿电视吧。” “不了,妈妈,我还要写作业。”杜阮回道,但是转身对上了妈妈的视线,了然大悟道:“好吧,陪妈妈看一会儿。” 不是真的要看电视,杜妈妈给杜阮剥了一个橘子,伸手递给她,一边说:“那孩子,你是真的想要他做你弟弟吗?” 杜阮点点头。 “不是因为那孩子帮了你吧?” 杜阮道:“嗯,不是,是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他,就觉得这孩子很合我眼缘,然后我才知道他一直被自己的父母家暴。” 杜妈妈神色犹豫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对着杜阮说:“好的,妈妈知道了。” 杜阮现在15岁,上初二,小顾止10岁,在自己家附近的小学上四年级,杜阮考虑到那个小学离他原来的家太近,所以不能再在那里上学了。 转学的那几天,杜阮也没有去学校,她给顾止买了许多东西,小到笔和本,大到书桌柜子手机,顾止一直很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主动要什么东西的,只要杜阮给他买,就接着,杜阮没说要买,就绝不开口要。 杜阮那天给顾止买衣服,刷杜妈妈的卡,小孩子的衣服也好看,小皮衣小夹克,穿起来看着酷酷滴。 杜阮询问顾止:“你喜欢哪一件?” 顾止没什么表情的说:“都行,听姐姐的。” 杜阮笑起来,道:“那好吧。” 于是放下了自己看中的衣服,挑了一件带着帽子的蓝色史迪仔,在这之后就跟品味错乱了一样,给他买的衣服和别的东西不是印着凯蒂猫就是挂着史努比。 “小孩子这样才可爱嘛。”杜阮对着系统说。 系统表示自己无法想象前两天才看见的脸上带着血拿着钢管怼腐尸的顾止此时此刻是这副拥有着精致面孔穿着凯蒂猫的小矮子。 “这就是以后顾止的穿衣风格,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杜阮道。 系统道:“你这就是报复他把你赶出小队,你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 杜阮正色道:“我是。”想了想又说道:“你说要是你是女孩子,看见自己的不苟言笑的校园男神用着粉色水杯,粉色书包,穿着猫和老鼠或者海绵宝宝的衣服,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系统道:“我拒绝想象。” 但是除去杜阮“微小”的报复,她在对待顾止这方面,真的是没话说。 杜妈妈生意太忙,她一个人要养两个孩子,杜阮又不是真的才15岁,也不好意思麻烦她。 她一手包办了自己和顾止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和他一起上学放学,辅导他家庭作业,周末没有家政来的时候,就给他洗衣服做饭,趁着放假带他去附近的地方转,带着他去吃各种好吃的。 虽然的确是对他好,但是也不是就真宠的跟养孩子似的无限溺爱,偶尔懒的时候,也会指使他干一些事,就系统来说,杜阮对顾止的态度,实际上更像是对待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还是四体不全,五谷不分,特别让人操心的那种。 亲近而不亲密,泾渭分明,不越雷池一步。 她没把他当孩子,她把他当做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同龄人,做什么事情之前会和他先商量,虽然顾止只会说,听姐姐的。 就算是顾止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什么的,她也只是担心他的安全,也不会过问那么多。 “但是他也太不像话了。”杜阮对系统说:“不按时回家就算了,还不接电话。” 系统沉默不言,没有搭理她。 “等他回来之后,我得好好说说他。” 大门外面在这时响起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小顾止穿着带着耳朵的外套走了进来。 杜阮站起来要开口熊他,目光触及顾止,就把责备给咽了下去:“你怎么了?” 顾止脸上有一小片伤疤,暗红色,像是擦伤。 他低着头小声说:“我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杜阮拉着他道:“平时回来都高高兴兴的,今天这么蔫儿,还说没有事,到底是怎么了?” 看顾止垂头不语,杜阮又道:“连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吗?行吧,姐姐不管你了。” 杜阮假意转身要走,就被身后的顾止拉住了衣角,小孩子手上如今总算是有点肉,关节处有着可爱的凹陷,拉着她衣角的手指紧到发白。 顾止张嘴,看上去像是发不出声音,杜阮瞬间惊讶道:“你说不出话?” “不是。”顾止道,他说完这两个字就又开始沉默,任凭杜阮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 杜阮道:“被人打了?遇见抢劫的人了?和同学闹矛盾了?” 顾止不说话,只是摇头,杜阮叹气:“先去洗漱吧,你在外面吃饭了吗?” 杜阮给顾止盖上被子,调暗屋里的小灯,转身走出了房门。 “系统,你说顾止到底是怎么了?” 系统淡淡道:“我提醒你一下,你是不是忘了顾止的养父养母?这毕竟是顾止的痛苦之城。” 哦,对哦。 第二天,顾止上学的时候,杜阮就找了上次那几个保镖尾随跟踪顾止,头两天都没有什么事,第三天,顾止下午放学的时候,没有径直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 两个人在那里等着,其中一个看见顾止过来,立刻骂道:“贱/货,叫你给老子带的钱呢?” 顾止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钱包,递给他,嘴里说道:“就这么多了。” 男人打开一看,回身把顾止踹到了地上:“五百?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就这么多了。” 男人揪住他的头发:“你那个新家不是挺有钱的吗?你没有你不会去偷?这事你又不是没做过,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顾止抿紧嘴唇不说话,脸色阴郁。 男人拿钱扇他的脸:“怎么,不服气?我告诉你这个贱/货,你最好是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让你现在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你是一个小偷。” 藏在小巷拐角的杜阮从头到尾听见了这一场谈话,她啐了一句:“操他妈的。” 系统也道:“操他妈的。” 杜阮接着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顾止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小脸煞白。 杜阮对那个男人笑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先生,叫你不要再来找我弟弟。” 顾止的养父嘿嘿一笑:“我们来找我儿子叙叙旧,太长时间没有见了。” 杜阮走了过去,拉起顾止把他护在怀里:“现在旧叙完了。” 男人笑着,看起来倒是有些憨厚,但是眼里却飞快的滑过阴狠来,顾止的养母站在一边,低声对养父说:“跟这个小丫头片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横竖只有她一个。” 养父看向杜阮,也低声对养母说道:“带了这个回去,卖给人贩子还能拿不少钱呢。” 杜阮:“……”低声说话能不能不要让我听见? 杜阮笑眯眯的说:“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不是一个人呢。” 黑衣保镖从这条巷子的两边出现,把在中间的杜阮他们包围起来,杜阮拉着顾止退出了这个包围圈,对着顾止的养父养母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报警了,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还死性不改,你说你们会被怎么判?” “还吸/毒。”顾止突然说道:“吸/毒贩/毒,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买的。” “啊哦。”杜阮笑道:“那就惨了,你们就等着把牢底坐穿?” 顾止的养父狠毒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杜阮淡淡道:“等你们从里面出来之后再说这话吧。” 在警察局录完口供,杜阮拉着顾止慢慢走回家,系统在她脑子里道:“可以啊,玩家,我发现你挺会装/逼的。” 杜阮谦虚道:“一般会装而已。” 系统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就在刚才,暴食死了。” 杜阮道:“死了?怎么死了?” 系统道:“她没有抗过去痛苦之城,被活活撑死的。” 杜阮沉默了一瞬:“七宗罪?” 系统道:“你早该想明白的,暴食是一个很胖的女孩子,从小就有暴食症,长的太胖受尽了人们嘲笑,这次回来被逼疯了,自己在家里吃了整整一天,把胃都给撑爆了。” 杜阮霎时打了一个寒噤:“那我……要是死了,会怎么死?” 辣鸡系统道:“大概是被活活操/死吧。” 杜阮:“……”阿弥陀佛。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夜里的风很冷,顾止在杜阮旁边一直在打寒噤,杜阮和倒霉系统一路互怼,一直到家都没有来得及和顾止说话,顾止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们回到家,一边换鞋,杜阮一边随意的对顾止说:“快去洗洗睡觉吧。”她背对着顾止,身后很安静,杜阮刚直起腰,就被身后的冲击差点怼到鞋架上,顾止抱着她抱的很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杜阮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沉默。而后顾止的声音才从她身后传来:“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到了福利院,院长老是打我们,还总是吃不饱饭,于是我就和其他人一起跑了出来,可是跑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才更加吃不饱,还被打的更狠。” “他们把我从街上带了回去,教我怎么去偷东西,还让我去街上乞讨,有一天来了几个阿姨,说我这个年纪应该去上学了,他们才让我去上学。” 顾止又说:“我知道偷东西不好,可是我已经改好了,我现在不偷东西了,姐姐,你不要不跟我说话,也不要讨厌我。” 被打,被骂,那是人生常态,没有人喜欢他,也没有人想和一个小偷做朋友。 有时候顾止在街上找不到可以下手的人,养父就会强迫他偷自己的同班同学,偷自己的老师,还被抓住过两次,最后整所学校都知道,哪个班的小男孩,特别喜欢偷东西。 后来就被所有人针对,小孩子不懂事,做起恶来有一种近乎于天真的残忍。 杜阮叹气,回身把他抱在怀里:“我没有不要你,顾止是我弟弟,一直都是。” 顾止现在跟她的胸差不多高,这么埋在她怀里,着实让她有些尴尬,但是杜阮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有水珠滑过,不一会儿那里就被沁湿了一个印子,顾止在她怀里无声的哭,哭的抽抽噎噎的,杜阮没有推开他,把他抱的更紧。 长大后的顾止看着那么硬气,没想到小时候还挺能哭,哭了有一两个小时,才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 系统“啧”了一声:“你看看人家,年纪小小的就出来闯江湖,见过各种三教九流,你看看你,你小时候这个年纪在干什么?” 杜阮柔声说:“玩泥巴吧,用水活泥巴做成鸡腿啊米饭啊的样子,然后装作在开聚会。” 系统:“噫,没有营养的童年。” 杜阮心想:我好歹还是有童年呢,你一串数据还敢说我没营养? 杜阮看着熟睡的顾止,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愿你所有经受过的黑暗,都会变成将来保护你的铠甲。” 顾止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顾止就上了高中,但是只有杜阮才知道,真的就是,转眼间。 她才刚安慰了顾止从他的房间里出来,转眼间自己就坐在了客厅里看见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子走过来。 “姐姐,早上好。”少年走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笑起来阳光又爽朗。 杜阮道:“早上好。” 顾止笑道:“姐姐怎么了?看起来有点懵?” 杜阮道:“没事,可能是我还没有睡醒。” 少年闻言道:“姐姐今天不是没有课?回去再睡一觉吧。” 杜阮点点头:“好。” 少年清瘦俊朗,又不是那种干巴巴的瘦,蓝白颜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居然也能穿出几分矜贵和潇洒来。 杜阮在窗户边看着顾止骑上车子走了,才低声喊系统:“这是刷的一下一晃这么多年?” 系统道:“不是,是擦的一下。” 杜阮现在已经是一个大三学生了,大学在本市,离自己家就二十分钟的路,平时没有课,就跟着杜妈妈在公司里实习,要出门的时候,杜妈妈给她打电话说有合作方要来这里参观一下,叫杜阮晚上跟她一起去参加饭局。 杜阮点点头说好。 地点约在CBD的逸文楼,杜阮早早的就来等着了,等了有十几分钟,杜妈妈就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进来,杜妈妈两年前再婚,对方也是上市公司的CEO,长的不怎么样,但是却是有钱人里少有的作风正派,杜阮和顾止不愿意去继父家里,所以他们两个还在原来的别墅里住。 杜阮和继父没有什么话说,就随意和杜妈妈聊了几句,坦白说,杜妈妈不是一个负责的妈妈,但是她却是一个很好的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他们没有聊几句,合作方很快就来了,一行有四五个人,皆是穿着笔挺的西服,打着领带一副精英做派,杜妈妈一个个的和他们握手,把他们介绍给杜阮,一直介绍到最后一个,他更为年轻,也更为英俊,但是杜阮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男人面带笑意的往前递了递自己的手,伸手握住了她的,接着对她说:“您好啊,杜小/姐。” “这是暴怒。”系统在她脑子里道。 “我知道,我见过,顾止小队里面的。”杜阮道。 于是杜阮笑道:“许先生好。” 老板的饭局就是酒和时事,酒酣耳热之际谈论一下经济,就有一种高高在上吾等与凡人不同的感觉,但是这一切和杜阮没有多大的关系。 “咳咳咳。”系统道。 杜阮不理。 “咳咳咳。”系统再次道。 “你咋了?”杜阮道。 系统道:“许俊秀一直在对面看着你呢。” 杜阮说:“我知道。”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银耳汤。 系统道:“所以你能不能淑女一点,别吃了?” 杜阮道:“逸文楼的东西好吃,你吃鱼吗?你吃虾吗?哦,抱歉,我忘了你吃不到。” 杜妈妈和继父跟合作方说了些什么杜阮就一点都不知道了,她吃饱之后和顾止聊天,小孩儿见她久不回来,开始在微信上连戳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她在这儿陪妈妈吃饭。 聊了两句就退出了微信,打开了宾果消消乐,在饭桌上这样,其实是很失礼的行为,别人会说这个孩子不懂规矩,但是杜阮开始玩手机之前,就用一种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对面听见的音量对杜妈妈说:“妈妈,张姐说财务报表缺了一点数据,我跟她一起核对一下。” 杜妈妈点了点头说:“去吧。” 于是她坐在一边花了一个小时玩通了十几关,合作方走的时候还夸她:“令千金在如此嘈杂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认真工作,真是难得啊。” 杜阮道:“哪里哪里,都是长辈们教的好。”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杜阮没有喝酒,杜妈妈就让她把其他人送回去,杜阮送走了在一家酒店住着的其他人,许俊秀就说:“我在另一家,麻烦杜小/姐了。” 杜阮笑道:“不麻烦。” 暴怒坐在后座,杜阮看头顶的后车镜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于是伸手把那东西往下掰了掰。 “不好意思啊。”暴怒道:“我的眼神就是这么的凶,我也没有办法。” 杜阮好脾气的笑道:“没事。” 暴怒又道:“可是你应该不会害怕吧?毕竟是从腐尸堆里出来的,是吧,杜阮?” 杜阮道:“进入无尽痛苦之城的人都会失去原来记忆,为什么你没有?” 暴怒道:“你不是也没有吗?但是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其他的东西可以,不如我们信息交换?” 杜阮道:“好。” 暴怒惊讶道:“这么爽快?……好吧,我就给你一点信息,那天的预言你看见了吧?根据我们得到的信息推测:只要能通过那三个考验我们就可以从异世界出去,但是那是假的,不是所有人,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出去。” 杜阮惊讶:“只有一个人?” “是的。”暴怒说道:“如果一直到最后我们还剩下大于一人,那么最后还活着的那个人,就能从那个干他娘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世界。” 杜阮心里一惊:那这就意味着,不需要到达终点,只需要活到最后就可以了。 杜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暴怒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要告诉我?” 杜阮想了想道:“暴食现在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暴怒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他询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杜阮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有抗过去,自己把自己撑死的。” 暴怒也沉默了一瞬:“干他娘的傻/逼世界。” 暴怒看起来情绪的确是很不稳定的样子,他的手摸到自己兜里的烟,手颤抖着掏出来一根点上,吸了一口瘫到座椅上问杜阮:“喂,你不害怕吗?你随时就可能死在这里。” 杜阮道:“那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现实世界就是安全的,就没有人意外死亡吧?” 暴怒激动道:“起码比这里要安全吧。” 杜阮淡定道:“但是你现在又出不去。” 暴怒语塞,片刻后又把脸伸过来贱兮兮地问杜阮:“唉,你说,你是有什么过去,罪名才会是色/欲啊?你要是死会怎么死?” 片刻后黑色的车停在街边,穿着西服的男人被一脚踹下车,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眼:“杜阮你这个毒妇,太狠了吧你,怪不得顾止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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