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煦霞观大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更漏的滴水声仿佛穿透了阴阳交界。    苏道士屏气凝神看向煦霞观的诸位道士,他心里也有些发毛,难道白毛是发现了那只无头鬼的头?  “诸位道友,虽然民间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且不说那是由谁提出的,不语不代表没有,不管有没有,话不能说一半。”    栗师太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开口,“青羊宫的四位道友也不是外人,这事我就直说了。半年前,老观主仙逝而去,在他临终的那个清晨突然提起了一只无头鬼,说梦见有半截身体在山林深处找头,我等需要为其伸冤。”    月枕石一边观察着煦霞观诸人的表情,她不敢说有阅尽千帆的阅人本领,起码从表面上来看诸人都听过老观主提到的无头鬼,此事应该在他们心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没了?”苏道士还在等栗师太的下文,谁想栗师太却是点了点头以示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一旁年纪最小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左右的程轻微猛然站了起来,“师姑,您怎么就不说师父到底是以何种语气说的这话。当日师父本已是死而瞑目,谁想忽而诈起说出了山里藏了一只无头鬼,我们定当竭力去为其伸冤补齐全尸,否则早晚有一天它一定会找上门。”    程道士的此话一出,其他几位道士也一一说话了。    “我等都遵从了老观主的遗愿,但是峨眉山那么大想要找到尸首太困难了。半年以来不敢说查遍了方圆百里,可是你们今天现骷髅头的那棵树四周早就翻查过好几遍。”    “确实如此。七月鬼月查了一遍,十月下元日又查了一遍。你们没发现四周的土都挺松吗?我们是掘地三尺了,但才过半个月而已,这颗头到底怎么冒出来了?”    话赶话,说到这里真的让人有些发毛了。    苏道士隐晦地看了一眼月枕石,坑是白毛刨出来的,他们一众都没能看到埋着骷髅头的土坑表面情况如何。  眼下,唯独确定了的是骷髅头正在在这半个月里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是吻合了与老观主的临终之言,也难怪煦霞观众位脸色那么难看,谁也不想被鬼盯上。    “今夜,让观里的道士辛苦一些,先派四人去守着土坑。轻微,你骑驴的速度快就走一趟府城巡检司,不管怎么说让仵作先来验尸。”  栗师太说着看向了月枕石与展昭,这事情由观中的大人处理就好,两个半大孩子还是早些洗洗睡。“以巡检司的速度最快也要丑时才能来,两位善人就不必跟着熬夜了,你们看如何?”    苏道士也点了点头,而他们这头也该派一个人回城里,将事情第一时间通知青观主。“山夜路险,不如请郑师弟与程道友一同进城,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我与其他两位师兄就在此与诸位道友一起等巡检司的人到来。”    孩子要早点睡,免得长不高。  不管几位道士是否认可这种说法,几人草草吃了一顿热乎的汤面,月枕石与展昭就都被带到了客房。    一人一间房,一房里有一窗一桌一床。    月枕石关好了门窗外加刚刚泡好热水脚却还觉得有些寒意。山中本就多了几分阴冷,幸而屋里点着炭盆才好一些,但是摸一摸被子还有着一股潮意。也许,早该想到把汤婆子弄出来,市面上都有卖铜锡制的烧水壶了,以工艺来看没有道理打不出一个相似大小的暖被汤婆子,不过螺旋盖子需要精工巧制。    如此想着,月枕石已经用身体去温暖了被子,乍一躺进去的凉意让人又联想到了埋在坑底的人头。按照煦霞观众人的说法,因为得知老观主近乎预言的遗言在前,他们这半年来一直都很谨慎地注意道观四周有无可疑人员,谁想到还是让一颗骷髅头不知不觉地被埋到道观附近,到底是谁将它带来的?    “不想了,不想了。”月枕石低语着将棉拉过头,她又不是干刑侦一行出身,至多是曾经看过不少背景道具逼真的影视作品,但是隔着屏幕与近在咫尺看到人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腐肉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之前她作为第一个看到骷髅头的活人没有惊吓到大喊大叫,不过是因为成年的灵魂对孩子的身躯进行了恰到好处的控制。    ‘明天就会回到青羊宫,这之后都是捕快的事情。我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以汤婆子再小赚一笔,光面的汤婆子卖不出高价,不过可以在其上刻上其他的图案,比如说三阳开泰,青羊宫就与这种寓意很合。还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像是各种各样的花草都可以……’    月枕石将人头踢出了思考范围,满脑子考虑着要怎么制作汤婆子就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究竟睡了多久,巡检司的捕快与仵作又是否已经连夜赶到了,静寂的道观仿佛隐隐约约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再说房里的温度仿佛越来越低,似乎有一股冷风吹进了窗,而炭火全都烧完没法再提供一丝暖意了。    难道真是窗户没关好?月枕石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屋里是一片漆黑,而走廊上悬挂的灯笼还有朦胧的光。这么一看,窗户不知何时半开着而被风吹得发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    月枕石正是半醒未醒之间,她有些不想离开温暖被窝去关窗,只见一团东西就掠过了灯笼飞快地朝着窗户所在而来。再定睛一看,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抓着一只汤婆子东西冲进了窗户。    乌鸦拍打着翅膀径直飞向床边,它的爪子一松,汤婆子就直直地落在了床铺正中央。乌鸦仿佛斜了一眼呆住的月枕石,嘎嘎叫了一声又极快地飞出了窗户,仅有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了窗台边。  月枕石缓缓平移目光看向了扔在腹部的汤婆子,黄铜圆扁的汤婆子忽而就变作了一颗光溜溜的人头,鲜血从眼鼻口耳等位置流了出来。    “砰!”一团盖在棉被上的外套被掀翻在地。    月枕石从诡梦中惊坐而起,先看向了窗户确定是被她关得严实,而屋里火盆里的炭烧完了,可能正是因此来觉得有些冷。屋外隐约传来了一些谈话声,因为距离太远而有些不清楚。  这个梦做的让人直冒冷汗,必须去烧一口热水喝才好压压惊,而再看月色已经到了下半夜,外面可能是巡检司的人已经来了,不知是否查出了什么线索。    “小月,你没事吧?”展昭正在厨房里寻摸有什么能做宵夜,他这会看着月枕石,觉得她的脸色与冬月的月光一样有些凉过头了。“该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月枕石缓缓点头,听着展昭的意外语气,难道她做恶梦很奇怪?    “刚才你在树林里一点都不害怕,我还以为你是见惯了血不会怕的。”展昭边说就给月枕石倒了一碗热水,“我刚刚烧了一些开水,喝点水暖一暖。”    “谢谢。”月枕石隔着热水碗暖起了双手,而看到升腾的水蒸气才真觉得恶梦散去了。“我是见惯了鸡鸭鹅的血,人头与那些不一样。会害怕是一种正常情绪,我就是反应滞后了一些。难道你第一次见的时候不怕?”    展昭想到在义庄借宿的夜晚,胡舟还拉着仵作去吃宵夜了,徒留他一个人与尸体们作伴。当年的第一夜,他是睁着眼睛熬到了两人回来,满脑子都在想吃的以对抗那股在义庄里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慢慢就好了。”展昭也没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不说这会肚子饿了就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衙门里来人了,仵作肯定了两件事,不知身体的死者死了起码有三四年,还有人头的左脸部位有过一道入骨的划痕。”    “所以呢?”月枕石想着这如果是死者身前就有的伤痕,那还是提供一个辨识范围。“道观的师父们认识一位脸上有疤的和尚?”    展昭缓缓点头,他刚刚在大殿听了一句,“有一位大疤大师住在十里外寺庙里。疤痕位置与仵作说的人头疤痕位置一模一样,但是那位大疤大师还好好活着。三天前,栗师太也见过大疤大师。这会也不好说不是巧合。”    “听上去像是已死的人还活着?”月枕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梦,之前在想人头是怎么来的,“乌鸦是吃腐肉的,你说有没有可能人头就是被一只鸟叼来的?寺庙不养乌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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