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唐铳终究告诉了许供春一个名字：袁林。　　　　资信评估部门的袁林。　　睿古拍卖最大的关系户。　　干净清瘦的年轻人。　　那天差点儿对她表白的大男孩。　　　　唐铳说出这个名字后，没多久，余彤回来，唐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离开。　　好像是说：许供春你这个桃花债，自己看着办吧。　　　　许供春清晨醒来，第一个涌入她脑神经里的人就是袁林，很客气有礼貌的人。　　袁林今年年初进入公司，第一个岗位是她们拍卖业务部，头一天上班赵洋就对他和声和气，第二天就传出来他是公司其中一位董事的儿子，来轮岗学习的。　　他跟着她出去见过几次客户，算是她半个徒弟，冬天冷，跟着她一块儿挤公交挤地铁也没有抱怨。　　从拍卖业务部轮岗到资信评估部门，平常待人接物谦逊低调，没有半分富二代的嚣张，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是她背后的小人。　　凭她女性的直觉来讲，没有归结为是社会复杂，只觉得这中间兴许有误会，或者袁林被小人利用了，否则袁林实在是黑化的莫名其妙。　　　　公司午休之前，许供春在茶水间堵到袁林。　　袁林喝茶，不喝咖啡。　　他半弯着腰，全神贯注地向茶杯里加着热水，白衬衫，黑西裤，短发清爽整洁，皮肤很白，握着茶杯的手指甲都修建得干净整洁，怎么看都是个很干净的大男孩。　　　　许供春的目光审视了他好半会儿，仔细地暗忖着脑袋里呼之欲出的想法，终于，盈润的上下嘴唇儿碰了碰，出声叫他，“袁林。”　　侧面忽然传来声音，扰了聚精会神想事情的袁林，袁林被惊得心一哆嗦，手一抖，茶杯里的热水晃出半截。　　热水烫在手指手背上，还徐徐地升着热水的热气。　　袁林被烫得斯哈斯哈的说不出话来。　　　　许供春反应很快，眼见他手上迅速泛红，冷静的扯走他手上的茶杯，按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到公用洗手池边上，打开水龙头，冷水冲烫红的部位。　　袁林紧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谢谢啊。”　　伴随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袁林的声音低了下去，蕴着那么两分自责的情绪在里边儿。　　　　许供春腰杆挺直，抬眼看着镜子上的“节约用水”四字，眸光平静。　　袁林弓腰冲着手背，垂眉盯着冷水流冲到水上又四射开的水花，眼皮颤抖。　　气势悬殊。　　　　袁林低头说：“其实我一直想道歉的，但是挺不好意思。那天，我，我哥儿们准备了挺多。”　　许供春忽道：“你等一下。”　　袁林拨下水龙头，抬头，白净的脸上写满问号。　　许供春冲水龙头扬了扬眉，“继续冲。”　　　　许供春转身离开，两分钟后回来，手上拿着纸巾和芦荟胶。　　纸巾递给袁林让袁林擦手，又拧开芦荟胶瓶盖，芦荟胶递给袁林，“先擦擦，一会儿再去药店买个药膏用着。”　　　　袁林更内疚了，清凉的芦荟胶抹在手上，觉得自己特别不爷儿们，也不敢看许供春，只继续垂眉说着，“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太好，喝多了，当时我可能说了点儿气话，我朋友他们脾气跟我不太一样，可能是为了帮我出气，就出现了这件事。”　　袁林懊悔的叹气，“虽然是我哥儿们干的，但我也没澄清，这事儿干的我也挺不男人的。”　　　　袁林的关系当真够硬，富二代，跟哥儿们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努力的人的工作。　　挺气的，在启安没有人脉关系的许供春，深刻体会到了在外地工作的不易。　　虽然他不是罪魁祸首，但也是间接刽子手。　　真是，烦躁。　　　　袁林这段时间也不太好过，终于吐出压在心里的话，抬头看向许供春，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　　许供春不想假笑说没关系，她就是一个不会轻易原谅别人的小气鬼，并不接话，只问：“需要我辞职吗？”　　　　袁林忙迈近一步急道：“别，别。”　　许供春退后两步拒绝，“那我可以回拍卖业务部了吗？”　　袁林正要点头，卢小静突然跑了过来，拉着许供春的手，兴奋地说：“赵经理让我过来叫你呢，搬东西回业务部，走。”　　许供春微微蹙起了眉，看向袁林，“你？”　　袁林摇头。　　许供春就更纳闷了，为什么突然之间让她回业务部了？　　　　许供春边收拾着东西，边在脑袋里迅速地绕着神经。　　许供春回头问撑着工位台子兴奋的卢小静，“经理办公室有人吗？”　　“有人啊，经理啊。”　　“我是问，除了经理以外。”　　卢小静摇头，“不知道啊，是经理开门出来和我说的。”　　　　许供春忽然放下东西，直奔赵洋办公室。　　赵洋办公室门反锁着。　　　　许供春轻轻地敲着门，边耳朵贴近门，“经理？”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咔哒”门解锁的声音后，赵洋堵在门口，“怎么了？”　　许供春绕过赵洋的身体往办公室里看，赵洋跟着晃身挡住，“看什么，别侵犯我隐私啊。”　　许供春道：“您书架上有本书，我想看。”　　赵洋抵着门不松手，“什么书，我找着给你送过去。”　　许供春随口道：“《吉尔莫·德尔·托罗的奇思妙想》，讲收藏的。”　　赵洋点头，“行，知道了。”　　许供春又道：“啊，我记错了，这本书好像是讲灵感和电影的。”　　赵洋：“……你太闲了？”　　许供春微笑颔首，“不闲，那您先忙着。”　　　　许供春转身就拨出了一串熟背于心的号码，两秒后，从赵洋房间里传来铃声，一声更比一声急，接着突然被按断。　　许供春微笑转身，看着赵洋，“经理，您办公室有客人啊？”　　赵洋抬头看天花板：“好像是吧。”　　　　赵洋办公室，门后，唐铳手忙脚乱的挂断电话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移步走出来，客人正是一身黑衬衫黑西裤的唐铳。　　　　赵洋尴尬假笑，识趣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一个反手推腰，推着许供春的腰给推进办公室。　　再一个反手关门，“砰”的一声关上门。　　　　卢小静凑上来，小声问：“经理，刚才那个是拍卖会上那个409号唐铳？我没看错吧？他和供春认识？”　　赵洋沉重点头，沉重吐出三个字，“老相好。”　　许供春这真是低调隐形的老板娘啊！！！　　　　唐铳被抓包，总是沉静的黑眸有些闪烁，眼见着许供春面部表情冷硬，他有些慌神。　　许供春一步步逼近他，“你帮我？”　　唐铳薄唇微抿，半晌，才低声道：“我只是看不得你受气，你如果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我以后不……”　　　　许供春忽然轻轻笑开。　　她退后半步，高跟鞋敲了敲地。　　　　唐铳面露不解。　　许供春转身离开，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鞋不磨脚。”　　　　唐铳循着许供春离开的背影望过去，再移至她脚下高跟鞋。　　他送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