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钧蕾去上班,一大早就被组长告知以后不用来了。  她看着周围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事,不是很理解现在的状况。    按理说剧组十分缺人,她兢兢业业没有犯过错,被开的完全没道理,然而当她在门口看见昨天跟男友告她黑状的女生,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通体漆黑的宾利添越稳稳刹在拍摄场地,从车上下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不长不短的头发上喷了啫喱,理出一个时髦有朝气的造型,笔直修长的双腿不用怎么费力便走到另一侧。  他微笑着拉开车门,一边护头一边将女友请下车。  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穿着修身显瘦的露脐装,耳垂、手指、手腕上挂满了闪闪发光的首饰,背的也是走过秀场的Prada当季最新款,比起镜头前不受宠的宫妃打扮,显得过分耀眼了。  这男人估计也就二十六七岁,浑身上下穿的戴的,没有一件低于两万,再加上他衣品很好,形象气质不输时下火热的明星。  两个人走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登对极了。  陶钧蕾眼看着他搂着女友的腰在她涂满脂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忆起他罩着的女生昨天轻言软语地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着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繁华璀璨、光辉灿烂的圈子,勾连着一个纸醉金迷、富贵骄奢的世界。他们得天独厚,但凡争口气都能轻易得到千万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却偏偏是来玩的。    傍晚罗沐璨回家的时候陶钧蕾正对着镜子演电视上重播的一个桥段。  陶钧蕾见她回来也没有露怯,声情并茂。  罗沐璨觉得这部剧或许真的让她来演员更好好。  她之前也见过她做这种表演练习。  陶钧蕾演戏从不偷偷摸摸的,进入情境后很难被打扰,台词功力深厚,抑扬顿挫清晰流畅,动作表情连贯自然,她的表演里有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罗沐璨没打断她,走到餐厅却发现她把饭都做好了,忍不住折回去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陶钧蕾擦掉额上淌下的汗,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回二十八度:“失业了。”  罗沐璨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没事,再换一份吧。”  陶钧蕾沉吟片刻,突然说:“我准备回去了。”  罗沐璨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问完她已经猜到了。  果然,陶钧蕾看向她:“当演员。”    罗沐璨一直以为她困在那场灾难的阴影里,再不会回去了,所以始终小心翼翼避着她的伤心往事。  六年了,不管她今天因什么起的意,都令人欣喜。  罗沐璨有些激动:“来我们公司怎么样?虽然凭我们的交情我应该避嫌,但我的同事都很厉害,带你重归巅峰没问题。”  陶钧蕾故意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走吗?”  罗沐璨眼神幽怨,指着她:“确定拒绝我?”  陶钧蕾莞尔:“那就跟你走吧。”  罗沐璨松了口气,啧了一声:“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陶钧蕾忍俊不禁:“还可以。”    **    日暮西沉,余晖气势磅礴地铺满了半边天,橘黄的暖阳陷在彤色的晚霞里,无限静谧。  纯白的帕拉梅拉带着细碎的引擎声在山道上滑行。  窗户关到不留一丝缝隙,后座的玻璃加了两层镀膜,颜色比前座还要深一点。    盘山公路蜿蜒崎岖,司机以他良好的技术让车平稳移动,祁庭勋十指交握放在腹前,吐息微弱均匀,神色安详地闭目养神。  车里播着节奏舒缓的轻音乐,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睡着了,伸手拧动旋钮,调成静音,祁庭勋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宅翻新过的铁门被两个用人慢慢拉开,帕拉梅拉进入院门。  坐在副驾的助理徐正沣察觉到他醒了,把药片倒到瓶盖里,拧开保温杯盖,一起给他递过去:“祁总,吃药了。”  祁庭勋习以为常地吞了,漫不经心地对司机道:“郁浓,停车。”  司机回头:“祁总,有点远呢。”  “我自己走。”  司机不再多言,放他下车。    祁宅的建筑风格偏徽派,整个家族都住在这里,不论老少。  祁家的孩子多,十四岁前都是让私教手把手教大的。  十四岁之后才会被送到国外念书,或者从事长辈安排好的工作。  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一群孩子尖叫疯闹的声音,一推开门,一颗核桃那么大的弹力球击中了他的膝盖。  一瞬间鸦雀无声。    他没出国的时候这些孩子都还很小,一个个都不知道他是谁,不约而同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祁庭勋没说话,给了徐正沣一个眼神,示意他将行李搬上楼。  他则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身后的孩子们便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后来不知是谁把手里的球故意朝他扔了过去。  弹力球没有砸中他,从他腰旁擦过,撞在墙上弹了回去。  徐正沣倒吸一口凉气,按捺着火气追球,捡起来交到祁庭勋手里。  祁庭勋捏着球,回过头,还算温和地问:“这是谁的?”  即便他没问是谁扔的,仍旧没人回应。    就在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二楼走廊间传来。  他二姐倚在栏杆上,云淡风轻道:“老三,回来了?不就几个孩子,犯得着吗?    这一嗓子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喊出来了,一个个抻着脖子看热闹。  他姐夫大摇大摆从房里走出来,搂住了妻子的腰,摆出统一战线的架势。  人高马大的人拉着一张国字脸,似凶神恶煞,两条剑眉挑起,对着祁庭勋笑:“就是啊老三,这可都是你亲外甥哪。”    祁庭勋循声望去:“不过是想物归原主,没想到姐夫误会成我在刁难孩子,这几个外甥尚年幼,即便有什么错,也是长辈督导之过,二姐和姐夫一向工作繁忙,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为教导。”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夫妻俩的脸色霎时铁青。    众人瞠目结舌。  他们喝茶聊天的时候总说老三是个病秧子,好欺负得很,如今竟养大了胆子回国,那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  嗤笑之余寻思着要让他好看,谁知道当初孱弱的斯文人居然不再一味忍让了。    对峙半晌,祁美芸蹙着眉不情不愿地命令孩子:“再坤,给你三舅道歉。”  祁再坤犹豫地看了祁庭勋两眼,嘴唇蠕动,半天没有开口。  祁美芸居高临下地吼了一嗓子:“让你道歉!”  祁再坤吓得打了个激灵,只是慌张并无诚意地说:“对不起三舅。”    祁庭勋上前将球塞到他手里,揉了揉他的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玩得太晚。”  祁再坤想躲没躲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围观的人屏息等着祁庭勋再说些什么,譬如威胁云云,让他们看场戏。可祁庭勋却点到为止,没爆发。    等他消失在客厅这群人才陡然惊醒。  这病秧子的心思,似乎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么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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