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步蘅睁开眼睛,她正被放到医院的急诊病床上。  她一半是疼醒,一半是被叫醒的。    医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语气轻松,甚至笑了笑,“步蘅,步蘅薄而流芳的步蘅。”  余光见到站在床尾白衣黑裤的男人,衣袖上明显沾了血迹。  原来晕倒前见到的真是他。    医生看着女患者嘴边的笑也不由笑起来,在急诊室疲惫紧张了一天的神情放松下来,问:“除了胳膊还有哪里疼?”  说着给她身体各个部位按了按。    按到胸廓时,步蘅吸着气叫了一声,“疼!”  脸已经皱成一团,喘气都开始小心起来,回答他:“胸口很疼,头也有点晕。”    医生微皱了眉,“怀疑是肋骨骨折,等下去拍个片子。”  让护士给她调整成半卧位,把衣袖剪开,先清理胳膊上的伤口。    这个姿势步蘅觉得胸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本来听到肋骨骨折倒还没觉得怎样,此时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声音立即有点发虚,“要缝吗?”    医生沉吟,“还是缝一下好,挺深一道口子,以后估计要留疤。”    步蘅身体缩了缩,她怕的东西不多,打针算一个,更何况是缝针,想想就哆嗦。    护士已经准备好注射用具,医生打趣她,“怕什么,又不是不打麻药!刚才不还念诗呢?”    步蘅想说,打麻药她也怕啊!想想此时人为刀俎,还是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医生觑一眼旁边表情严肃一直没吭声的男人,“你是肇事者还是男朋友?愣着干什么,按住她胳膊,别让她乱动!”    都不是。步蘅此时又疼又紧张,抿抿嘴也没心思解释。    周慕修眼神闪了闪,走到床头。  没有多余的凳子,他犹豫了下半蹲下来,伸出胳膊,一手握住她左边肩膀,另一只手绕过她腹部,按在她肘关节处。    他温热的手碰过来时,步蘅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周慕修在她头顶处低喝,“别动!”  按住她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步蘅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他离她这么近,自己几乎就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看不到他,耳边却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这种气氛怪异而陌生,步蘅僵住身体,有些不自在地闭上眼。    周慕修却在光明正大看她的脸,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一个女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因他靠近而不自然,心中奇怪,她白天时还曾故意凑近他近似调情,此时却做出这种反应?    盯着她脸颊一处仔细看,有一道米粒大小的血痕,大概是被衣服蹭到。  没有多想,他伸出食指轻轻揩拭。    除了妈妈,从来没人这样碰触过她,步蘅的脸几乎是立即躲到一边。  周慕修的手停滞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来。  心里愈加狐疑,她既然提出要......包养他,说明至少不排斥他,但事实上她似乎并不习惯男人的靠近和碰触。    步蘅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不淡定过,当医生把药水推进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针已经打完了。    接下来就是缝合伤口,虽然已经局部麻醉,步蘅还是不敢看,头一直歪在右边,却又清清楚楚感受到针在肉里进进出出,只觉煎熬得很。    终于缝好伤口,医生安排她去做了脑部和胸部的CT,最后确定是两根肋骨骨折,头有点轻微脑震荡。  而这整个过程中,都是周慕修在推床缴费,充当病人家属角色。    步蘅也没跟他客气。  事实上,一时间她真不知道通知谁过来帮忙。  而且,手机不在她记不得任何人的手机号码。    等做好胸带固定,办理完住院手续,步蘅住进条件不错的单人病房,已经是十点钟。    就在她以为周慕修要走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坐到离床两米远的沙发上,正对着她,好整以暇地开始玩手机。    步蘅这个时候麻醉药效已过胳膊开始疼,肋骨也一直在疼,干坐着什么都没得干,只能无聊地盯着他看。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周慕修抬头看她一眼,起身走到床尾打开电视,又找了遥控器递给她。    步蘅接了遥控器挨个调台。  心思却还在他身上,忍不住问:“Hugh,我上次的建议不考虑一下?”    她叫他的名字,懒懒的声音微微上扬。  周慕修心中有些异样,瞥她一眼,“你肋骨不疼了?”    “疼。”  步蘅撇嘴,知道他不缺那一百五十万。  看着他如玉的面容,想着是不是开诚布公地和他商讨一下自己的“包养”计划。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李推门进来,拿了一只女士的小包递给周慕修。    步蘅惊讶地看着,那是她的包。    小李偷偷看了一眼房里的状况,看不出所以然。  不过他敢肯定的是老板和这个甲壳虫女车主关系不一般。毕竟给老板开车好几年,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殷勤过,今天不仅把人亲自送到医院全程陪同检查不说,还找了熟人让他去交警那把她包给领回来。    周慕修把包递到步蘅床边。  “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替你报过警,你要不要和家人联系一下?”  进医院已经两三个小时,她一点都没有要联系任何人的意思。    步蘅翻看一下包里,钱包手机都在。  心中感激,看着他,“谢谢,我等一下联系。”  像是等他走的意思。    周慕修站着不动,居高临下直视她的眼睛,也不说话,摆明等她联系完再走。    步蘅想想人家今天帮了自己大忙,低下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思忖,自己这次可能要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需要拿些换洗衣服,这么晚了,只能打电话给同在苏城的好友蒋蓉。    刚一接通就传来蒋蓉调侃的声音:“步大小姐,今天刮什么风啊,还想起打电话给我?”    步蘅有些心虚,大概是从小到大一个人惯了,朋友之间她也不喜欢黏黏糊糊,平常确实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朋友,还好,她们并不真的计较。    她问:“在哪呢?”    “金临出差!今天跑了一天客户可累死我了,刚回酒店。什么事啊?”    “哦,”步蘅语气轻快,“就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想约你聚聚,等你回来?”    “好嘞!难得你约我!我一回去就给你电话。”    “好,拜拜!”  步蘅放下手机,朋友里除了蒋蓉,其他人都在外地工作。  亲戚就只有二叔一家,她不打算叫他们帮忙。二婶那个人你要是欠着她一点,她就得让你拿十倍来还。  亏本是一说,主要是糟心。    大不了她打个车自己回去拿,腿又不是不能动,小心一点就是。  抬头见周慕修正注视着她,似乎还在等她联系别人过来。    步蘅笑笑,真心实意道:“今天谢谢你!这么晚了,就不耽误你了。”    周慕修心中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人?不过他要做的已经做了,其他不是他该关心的。  点点头,“再见。”    步蘅想起来,叫住他,“检查的费用是多少?我转给你。”    周慕修已经转身,“不用,就当还你饭钱。”  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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