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心自是不知凌宸一直看着她上了马车才离开,她几乎从下船的那刻起,整个视线便都放在了花谣身上。    马车里宽敞无比,一尺多高的厚棉垫子坐着分外舒适,车厢中间还摆着一张红木桌,吃茶写字都不在话下,这会儿桌上正摆着两杯花茶,沈怿心与花谣分坐在红木桌的两边,说着话。    许是觉得沈怿心总是时不时瞥自己一眼,花谣终于有些忍不住,笑着问她道:“我记得妹妹去年夏日也是在泉霖山庄过的,怎么这会儿见我反倒像是隔了许多年重逢呢。”    沈怿心听得花谣的话,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赶忙低下头稍作掩饰,她确实有许多年未见花谣了,只是那些事除她外无人知晓罢。    见沈怿心直接垂着脑袋不说话了,花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生怕惹了她讨厌,其实沈怿心方才那样看他,花谣很是受用,所以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现下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与你说笑呢,妹妹该不会是恼了吧?”    “怎么会。”沈怿心收好神色,抬头与花谣笑了一笑,语气娇俏道:“我与表哥去年一别许久未见,自是想念的,表哥倒好,反来取笑我了。”    花谣连忙举手讨饶,哄了沈怿心弯了下眉眼,而后另起了个话头,“妹妹这一程从延津到淮南,官船坐得可还习惯?”    沈怿心点头道:“都好,虽比不得与方伯他们一处来得自在,不过好在晋王多有照拂,所以也未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她没与花谣说凌宸命姜南凿船的事情,一来是不想让花谣担心,二来也不想花谣因为她的片面之词对凌宸有敌对的看法,毕竟事实如何,她也还不知。    “如此说来,那个王爷倒也算是个心善之人。”花谣点头,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先前方伯写信来说是要坐官船回来,他还以为方伯人老眼花弄糊涂了,官船向来戒备深严,岂是能让闲人随意乱上的。    沈怿心见花谣略有不信,便与他道:“表哥有所不知,晋王是我三妹的兄长,我能搭上官船,怕也是托三妹的福罢了。”    “是了,我记得你有个妹妹,闺名好似唤作明玉,正值豆蔻之年吧?”花谣略微想了下,稍稍理清了一些,他不在皇城,对沈家的了解基本是靠听沈怿心说来的,这些个家眷亲朋间的关系,以前他只是听听,总也不会往脑子里去,不过现下想了一番,倒还有些记得。    沈怿心笑道:“明玉已经是大姑娘了,一月前便行过及笄之礼了,也不知表哥记得还是哪一年的事。”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记这些事的,整个皇城除了你,其余之人我皆不会放在心上。”花谣说话之时,视线轻轻从沈怿心的眉眼间掠过,好看的薄唇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沈怿心瞬间飞红了脸,两颊像是染上了一层红晕,花谣一句话说得极为暧昧,可也无法挑出错来,沈怿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左右为难。    花谣全然不觉,垂眸端起茶盏细品了一口,只是低头时细长的眉梢微动,坦露了一丝情绪,只是眨眼间又恢复如常,顺着方才两人间未说完的话题继续道:“这么说来,你那妹妹是要与晋王结亲了?”    既然沈怿心说是托了她那个三妹妹的福,花谣便稍作猜测那两人关系恐怕不止是兄妹,许是日后要结亲的,若果真被他猜中了就好,方才在码头时,虽只是短短一面,但花谣总觉得那位晋王似乎对怿心抱有其他的心思。    “这种事我如何知道,表哥换个人问罢。”沈怿心眨了两下眼睛,细密的睫毛轻颤,试图挥去脸颊上残留的几分热度,又想起一事来。    “说起来,晋王好意送我来淮南,也有另一处原因。”沈怿心从先前被云舒放上马车的东西里翻出一个锦盒,放在红木桌上,对花谣道:“晋王托我带一封信给舅舅,说是想要请舅舅为他作一幅画。”    “噢?”花谣单手抵着下巴,视线沿着锦盒打了个转,问道:“什么画?”    沈怿心摇头,“我也不知,晋王与我说都写在信上了。”    “妹妹没有偷看么?”花谣随口打趣了一句,伸手便要去拿那锦盒,他倒要看看这位晋王想要什么样的画。    “我才不会偷看,表哥也不许。”沈怿心轻轻拍掉花谣伸过来的手,把锦盒转了个面,正对着花谣扬了下眉梢,眼里带笑着道:“锦盒落了锁,表哥别想着要看。”    “小气。”花谣轻嗤了一声,指尖随意敲着桌面,十分不满:“不过是封信,妹妹还特意落了锁,如此小题大做,区别对待,实在可恶。”    沈怿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不去理会花谣装腔作势的语调。    因为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便都靠着车壁小歇了一会儿,期间云舒从外撩开帘子探了一眼,又噤声出去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沈怿心与花谣到了亭悦客栈,方伯一行人比他们快些,这会儿早已预先替两人定好了上房,花谣半眯着凤眼,喝了口凉茶才完全醒过神来,同沈怿心一起进了客栈里。    这处客栈沈怿心倒是比花谣来得熟悉些,往年里她去泉霖山庄都会在此处住一宿,所以连跑堂的伙计都瞧着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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