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江大将军坐在牢房里的稻草上,他身姿挺拔,仿佛无论什么都无法摧毁他笔直的脊梁。    他的神色从容而坚毅,仿佛依旧在战场指挥千军万马一般的镇定自若,却又多了一份闲适。    辛光进来的时候,江大将军正一个人自斟自酌的,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或者是愁苦。    辛丞相打量了一眼江大将军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这牢房里的环境,眸色一深。    难怪陛下忌惮他甚深,若是易地而处,辛丞相认为自己不会比陛下好多少。    江大将军是整个大齐敬仰的英雄,因而说他通敌叛国的,没有百姓相信。    即使是他被打入了天牢,这些狱卒不需要人吩咐,就给了他极好的待遇,生怕委屈了这位战神。    最为干净整洁的牢房,还有美酒供应着。    若不是这里实在是有些简陋,辛光都以为这位大将军是外出游玩而不是入了牢房了。    辛丞相本来是想来看看这位大将军的落魄境地的,他的确是有些幸灾乐祸,毕竟是不对付了好几十年的死对头。    然而这一看,辛丞相却是觉得自己被气到了。    他平息一下子自己的情绪,唇角微勾道:“大将军,别来无恙啊。”    他们一个站在牢外,一个坐在牢里,可是江大将军身上的气势却是丝毫都没有被辛丞相给压下去过。    江大将军并没有看向辛丞相,他倒了酒痛饮了一碗之后,淡淡开口道:“辛博文,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然而即使是这话,辛丞相却毫不变化,他只是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两分难色道:“大将军此言何意?光并不明白。只是光颇为担忧大将军的处境啊。”    辛丞相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可是江大将军却并不领情。    “丞相好意,本将军心领了。”    江大将军泰然自若的模样让辛丞相蹙眉,他唇角微微上扬道;“将军看起来并不担忧啊,莫非有何后招?”    辛丞相的试探并没有让江大将军的脸色有丝毫改变,他只是掷地有声道:“本将军并未做过,陛下圣明,自会还祥一个公道。”    江大将军的话让辛丞相低低的笑出声来了,赞叹道:“将军好定力,好胸襟,光远不及矣。”    江大将军冷锐的眼眸对上了辛丞相含笑的凤眼,一个是见惯了刀枪鲜血,五官深邃而硬朗,身上浸染着战场上的煞气与浴血奋战的阳刚的大将军,一个是繁华邺城里的美郎君,衣袂飘飘,邪肆风流却又深不可测的丞相。    大齐将相不和由来已久,这样的两个人物之争,别人插不进去手,即使是在身旁却也能够感觉到那种让人心惊的危险与内含的锋芒。    一阵马蹄声逼近邺城城门口,一位少年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入城。    他在城门口停下,掏出了自己腰间的腰牌给守将看。    “是辛将军,开城门!”    辛熙抬头看着这被艳阳给照射着的邺城,这个自己从小生长的都城,他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怀念。    辛熙阔别家人已久,此次从边关归来,他正是归心似箭。    辛熙策马向丞相府赶去,而相府的人也早就接到了他要回来的消息,一早等候了。    辛熙在丞相府门前停下,下马往里走,他刚进入相府,便听见了一声声的“阿兄。”    是辛妤和辛煦,他们知晓辛熙归来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朝着他跑来了。    辛熙俊逸的面容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徇烂而温柔的笑意来,他一手一个,将辛妤和辛煦都抱了起来。    “妤儿,煦儿,许久不见,你们都长高了,也重了。”辛熙抱着他们姊弟两掂量了一下笑道。    辛妤和辛煦最喜欢的自己的大兄,辛熙离家已久,让他们也甚为想念。    “阿兄,我好想你啊。”    辛妤的小手抱着辛熙的脖子软乎乎道,这让辛熙的一颗心都软化了。    只不过一边的辛煦却是对着辛妤做了一个鬼脸道:“二姐羞羞,这么大了还和大兄撒娇。”    辛煦的话让辛妤恼羞成怒,她一把掐住了辛煦肥嫩嫩的小脸蛋,咬牙切齿道:“煦儿,胆子肥了,敢这么和你二姐说话,嗯?”    辛妤的举动让辛煦说话都含糊不清了,他眼巴巴的朝着辛熙求救道:“大兄,救命啊。”    然而辛熙却是轻笑了一声,对辛煦的处境视而不见。    “煦儿,谁让你先对妤儿无礼的?好好受着吧。”辛熙摸了摸辛煦软乎乎的小脑袋道。    辛熙的话让辛煦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就知道大兄偏心,每次都站在二姐那边。    然而辛妤却是得意的扬起了小脸,将自己阿弟那张粉嫩的小脸蛋给好好的揉搓了一顿。    辛煦有着精致剔透的五官,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却又深不见底,薄薄的嘴唇呈现可爱的粉红色,肤色晶莹如玉,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    而辛熙则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眉目柔和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凛冽。    他的一举一动带着文士的风雅,却又有着武将的英姿。    “阿妹,别来无恙,为兄听闻阿父为你选了一门好婚事。”    将两个吵吵闹闹的小的打发了之后,辛熙这才看向一直静静伫立在一旁,眸光温柔似水的注视着他们的辛婵。    辛熙的话让辛婵小脸一红,眼眸低垂不敢看向他含笑的眸光了 。    “兄长。”辛婵不依的嗔道。    这反倒是让辛熙笑出声来了:“看来阿妹很是欢喜那位殿下,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辛婵羞得直用袖子遮面,这让辛熙停下了对她的打趣。    禁卫军搜查将军府之时,江沅正在府里,可是她却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所谓的罪证被搜查出来,自己的父亲被打入天牢。    猛然之间,江沅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阴谋,她想到了至今未曾寻到的那个潜入将军府的黑衣人,那时他一定就是在行嫁祸之事。    这让江沅狠狠地朝着墙上捶了一拳,都是她无用,不然的话,也不会让贼人的奸计得逞。    可是江沅想要进去天牢探望父亲却无门,想要洗脱自己父亲身上的冤屈,只凭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江沅想到了一个人,成信侯,他素来和自己的父亲交好,因而她连忙往侯府赶去求见成信侯。    成信侯比江沅所知道的消息多了,此事绝对是透着蹊跷的,然而难就难在人证物证俱在。    更何况,陛下之心,成信侯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    听闻江沅求见,成信侯立刻就让她进来了,也知道她所为何事。    “阿芷不必多礼,快起身。你放心,本侯必定会竭尽全力的。”    因而在江沅还未说出自己的请求之时,成信侯便出口保证道。    这让江沅心里一松,侯爷果真是一位性情中人,难怪阿父多次都说成信侯可教心。    “侯爷,不久之前,将军府曾经有贼人闯入过,此事邺城守将也知晓,我曾拿着令牌要求调人搜查全城。”    江沅的话让成信侯眉目一凛,他当机立断道:“你随本侯进宫面圣。”    江沅点头,成信侯便和她一起行迹匆匆的往宫里赶去。    近日圣上也确实是为江大将军之事而忧心不已,脾气也不好,伺候的人更是小心了几分。    但凡有为江大将军求情的人,也是一律不见。    但是面前这位却是皇后的兄长,总是在皇上面前有几分薄面在的。    “呵呵,舅兄来了。”皇帝对着成信侯一向态度亲和。    成信侯连忙低头恭敬道:“陛下折煞臣了。”    皇帝见到了成信侯身后跟着的女郎,他知道那是江家的小娘子。    这让皇帝的眉头本能的蹙了起来,虽然颇有微词,可是看在成信侯的面子上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你来所为何事?”    皇帝对成信侯的目的心知肚明,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了。    成信侯若是个知情识趣的就该将话头给止住了,然而他却并没有。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乃关于江大将军之事。陛下圣明,大将军是被有心人诬陷的。”    成信侯将江沅告诉他的事情说与了皇帝听,江沅也连忙上前一步为自己的父亲担保道:“陛下,家父对陛下一片忠心可鉴日月,万万没有大逆不道的心思,还望陛下明鉴。”    然而皇帝听了之后却是沉吟了一瞬,他招招手让人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囚犯给带了上来。    “此人你们可认识?”皇帝指着他声音淡淡的问道。    然而成信侯和江沅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    江沅还未反应过来,那个穿着囚服的男人便已经爬过来想要抓住江沅的裙摆,这自然被江沅给躲开了。    “娘子,奴是府上下人,在将军书房伺候的。”    江沅定睛一看,他虽然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可是确实是她认识的。    “他所言是否属实?”因而皇帝这么问的时候,江沅便点了点头。    然而皇帝眼眸一闪,脸色沉了下来道:“此人倒是个硬骨头,形迹可疑,被严刑拷打多次才招供。”    江沅和成信侯的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他们有预感,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他们想要听见的。    “据此人所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混入府中的刺客,这只不过是江娘子你在走漏风声之际,为了自己父亲脱罪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皇帝的话让江沅猛地瞪大了眼眸,看着囚犯的眸光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陛下,他撒谎!”    然而江沅义正言辞的话语,却并未让承德帝相信。    他沉沉的眸光落到了江沅的身上,让江沅心里又急又怒。    她还想上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成信侯给一把拉住了。    他对着皇帝低头拱手行礼道:“陛下,此事定有隐情,还望陛下明查。”    成信侯带着江沅出宫了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怒声道:“侯爷,为何阻止小女?此人必定是被收买故意陷害我父的。”    成信侯叹息一声道:“端看陛下愿意不愿意相信罢了。”    江沅只不过是一时被江大将军下狱这件事情给冲昏头罢了,事实上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已经明白过来了成信侯话里的意思了。    江沅微微一怔,可是她的双拳却是不甘心的紧紧握了起来,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我父为了大齐为了陛下几经生死,兢兢业业,如今却落得了如此一个下场,怎能不让人心寒?”江沅眼眸通红愤怒道。    这让成信侯面色一凛,连声警告道;“禁言,小心隔墙有耳。”    此时江大将军身上的罪名本来就没有洗刷干净,若是这话再传入他的耳里的话,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江大将军的处境也要更加不好了。    江沅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她看向成信侯眸光灼灼道:“侯爷,小女有一法子,可暂时姐阿父之困,还请侯爷相助。”    成信侯自然是义不容辞,只不过他听见了江沅说的法子之后,却是猛然瞪大了眼眸。    “这,这未免,”成信侯神色惊疑不定,踌躇道:“确定是他吗?更何况谋害朝廷命官,还是丞相,江娘子你想好后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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