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京,无论是什么宴,对韶光都没区别。她身份和体质如此,也没几个人敢去闹她,是以她更多为坐在上侧观旁人嬉戏打闹。 蓝疏影未回时,她便不大愿意参宴。如今好友归京,她总能算有了个伴。二人坐在一处虽很少交谈,但彼此默契心中知晓,便是不言语也十分融洽。 让韶光意外的是,戚戚这个小家伙也被三公主带来了今日宴会,一见着她便缠了过来,抱着她不肯松手。三公主无法,只得向她表示歉意后让戚戚留在了韶光这座。 “韶光姐姐。”戚戚咧开一口小白牙,抱在韶光腰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戚戚可想你了。” “有多想呢?”韶光轻点她小鼻子,顺手喂去一口点心。 戚戚想了会儿,摇头晃脑道:“比子钰哥哥还想。” 韶光忍俊不禁,这么个小不点,即便说出这种话她也丝毫生不出不悦。只不知穆王那种性情,是如何得了才一个四岁多的小姑娘喜欢。 蓝疏影见小家伙憨态,亦露出微微笑意,“戚戚。” “姨姨”戚戚乖巧唤了声,“戚戚也可想你了,文嘉舅舅呢?他上次说要给我带礼物的。” 文嘉为蓝疏影长兄,戚戚对这二人称呼唤得从无差错,只不知为何一对着穆王便死活不肯唤舅舅,按年纪来论,穆王却比这二人更大一些。 “他出门了,晚几日会亲自拿去给你。”蓝疏影神色柔下,摸了摸戚戚的小脑袋。 这席本来冷冷清清,戚戚一来,登时热闹许多。 琅清长公主知女儿习性,宴上无论行花令酒令都未让人往这边引,这两大一小单独一座,倒是无比自在。 蓝疏影默然看了会儿,忽然道:“听说平威侯去羌州平乱了?” “嗯,圣上亲派,爹去了已有十来日了。”韶光轻言,“可有什么不对?” 蓝疏影淡声道:“祖父那边也算靠近羌州一带,曾听说过而已。归京时父亲就说过此事,说是内情肯定不简单。那边官官相护极其严重,传信让侯爷多提防些。” 韶光颔首应是,微微陷入沉思。 长公主席上备了些花酿果酿,这些女子大都不胜酒力,即便酿饮中酒味极淡,饮下几盏后也大都是微醺,于赋诗作画上更生了兴致。 戚戚贪玩,在韶光二人未注意时偷偷喝了一杯,随即晕乎乎说起胡话,被三公主歉意抱走。 午时前,侯府一婢女面带焦急走来,对韶光耳语几句,蓝疏影便注意到她面容染上冷意,关切道:“什么事?” “一些小事。”韶光漫不经心一笑,拂袖起身,“疏影若感兴趣,不如同走一趟,毕竟是在你府中。” 蓝疏影有所猜测,一同起身,边行边缓缓道:“久未归京,母亲才一次请了这么多人,平日她是不会如此的。人多了,便难免有些乱。” “嗯,这些我自是知道的。”韶光轻握她手掌,二人一同朝林外走去。 那婢女一路轻声解释,原是从柳尚不习惯这种宴会,便离座小走。不料遇到了静阳侯的小女儿,二人起了争执,从柳受了些委屈,婢女这才来禀告韶光。 “静阳侯?”韶光对这人印象不深,“他小女儿是何人?” 蓝疏影提醒,“与长宁侯幼子定亲的那位,静阳侯一府在京中向来没几人注意,不过是承祖荫得的爵位,再过两代怕是西京就再无这一府了。” 长宁侯幼子……韶光对此人有些印象,似乎有次宴会见着她便缠上,说是讨要一幅墨宝。韶光根本不认得此人,当然不予理会,后来便让思冬直接扔到了远处。 快步赶至小湖边,韶光见从柳脸色被气得通红浑身湿漉漉立在原地,视线随即淡淡扫过那婢女,“你可没说,三姑娘被欺负成了这般。” 婢女讷讷垂首,“奴婢怕、怕您生气,方才不敢全说。” 从柳虽浑身狼狈,但输人不输势,韶光走到之前还在同对面那位姑娘争执些什么,一见到韶光便瞬间成了乖顺的小猫儿,低低喊了声,“姐、姐姐……” “怎么回事,说吧。”韶光朝思冬微抬首示意,思冬登时一个翻身,拦住了那姑娘的去路。 从柳知道长姐性情,一个激灵便将事情首尾交待了清楚。道她本在这小湖边发呆,这位姑娘突然上前就是一通盛气凌人听不懂的话儿,末了说她的钗子掉进了湖中,要劳烦从柳亲自为她去取。 从柳自然不愿,知晓这位是静阳侯的嫡幼女后不想给韶光惹麻烦,便建议去寻公主府中的侍卫或仆役来打捞。女子却说她的东西哪是那些腌臜男子能碰的,非要从柳下湖,两人争执下,从柳便直接被她命人丢了下去。好在岸边湖水尚浅,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浑身湿漉漉,自然也不好再回席。 静阳侯小女儿名为徐雅,先前对着从柳尚能维持凌人气势,待见韶光和蓝疏影一同走来,便顿时收敛。本想立刻离开,却被思冬一把拦住,干脆就立在原地,一声不吭听从柳解释。 她身旁跟了两个嬷嬷两个婢女,看上去倒有些有恃无恐的模样。 韶光听罢,唇边笑意不变,转向徐雅,“不知徐姑娘丢了什么钗,如此贵重,还要我侯府的姑娘为您下水去拾?” 徐雅轻轻嗤笑一声,面上有礼道:“无论什么钗,在郡主您的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不过于我却是珍爱之物。这附近无人,身边的人还需服侍我,自然只能劳烦您府上的三姑娘了。说来不过一个庶女,为我拾钗,也是理所应当。” 从柳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如剑般看去,但徐雅对她丝毫不惧。徐雅忌惮的,当然是韶光和她身旁的蓝疏影,毕竟这是在长公主府中,当着主人的面闹事,就算她再骄横也知道不妥。 何况韶阳郡主深得帝后宠爱,是西京皆知的事。徐雅心中惴惴,但思及未婚夫曾追着这位郡主要墨宝却被毫不顾忌颜面丢开的事,还是恨得牙痒痒,同为侯府嫡女,对方多了个郡主称号,便硬生生比她高上许多。 她寻不了宴韶光出气,恰巧碰到这宴从柳,便免不得心生厌恶,旁人常道韶阳郡主对这几位庶妹疼爱得很,她却不信。 韶光神情淡淡,“这么说,徐姑娘是自觉身份比从柳高,便可指使她了?” “难道不行吗?”徐雅反问,忽而意识到什么,干笑一声,“我听说韶阳郡主向来温柔大方,可不是像我这般任性跋扈之人。” 她倒认得快,韶光一哂,似乎觉得她这模样颇为有趣,“怎么说?” 徐雅想是一时没转回来,竟真道:“我是说,郡主总不会也有钗掉进湖里了吧?” “怎么会呢,我可没有这般大意。”韶光轻笑,待徐雅松了口气之时平淡道,“徐姑娘是自己下去,还是让我这婢女帮你?“ 徐雅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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