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入了夏。    这旖旎的江南水乡终于摆脱了漫长阴郁的梅雨时节,金灿灿的朝晖早早的就染红了天际,清亮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下照了进来,地上满是淡淡圆圆的光晕,叫人看着便心生敞亮。    经过了几天的思量苏明珠也彻底想通了,与其纠结于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往不如想想怎么把当下过好,再说就算江屿来了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再父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干什么不成,更别说他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罢了。    苏明珠叹了口气,自己到底还是受到了既有记忆的影响,草木皆兵了。    眼下这天气好不容易明媚起来,自己与其为那个差不多还要十几天后才到的人儿苦恼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逛逛。    说走就走,起身扯了扯因坐的久了有些褶皱的衣角,又对着镜子照了一番,确保里边儿的小姑娘仪容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方往魏氏的院子去了。    这眼瞧着夏天就快到了,哥哥一个人在书院里住着定然热的很,自己去给他送个绿豆汤绿豆糕什么的岂不乐哉,当然若能顺便去街上逛上一逛就更好了。    魏氏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瞟了眼一旁就差眼里没写着“我想出去玩”五个大字的小姑娘,抿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道:“那让你哥哥自家回家吃就好了呀,你去多麻烦啊。”    说着还咬了口案几上的绿豆糕,模样惬意,“别说,这小厨房的手艺还真不错,比从前府里的还强些。”    苏明珠:“……”上辈子的母亲也是这么皮的吗?    待一碟子绿豆糕见了底,魏氏似才想起苏明珠还站在一旁一般,眼角微瞥,别说这委屈的小模样看的她还真有些心软。    罢了罢了,就让她出去玩玩吧,这几天想必也是憋坏了。    “不过你有这份心肯定是好的,”魏氏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果不其然这句话刚落小姑娘这手已经不自觉的拽住衣角,漂亮的大眼睛弯起,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期许,孩子气的不得了。当下就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谢谢母亲!我会早点回来的!”苏明珠欢呼一声,麻溜儿的提起裙子跑了,生怕走的慢了些被抓回来学习刺绣插花。    初夏的阳光还不算猛烈,加之前几天还在下雨,倒也无须太过注意防晒,苏明珠就这么出了门,候在门口的马夫见这回是小姐用车赶紧把绣凳搬了出来,等里边儿人都坐稳了方在晚秋的指示下往白鹿书院去了。    乍一听说家中小妹来给自己送东西苏昀的确是十分开心的,匆匆跟先生告了个假、衣裳都没换就出来了,也没多想,只当妹妹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结果还没等他把口中的绿豆糕咽下去,便见面前小姑娘一脸憧憬的感慨道:“上回那个茶社从外边儿看着可真好看,可惜就是没机会进去瞧瞧,唉。”    苏昀:“……”就知道没有白吃的点心。    见人沉默,知道这事儿有戏的苏明珠赶紧添了把火,“在府里的时候二姐姐就老是跟着大哥出去玩,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的哥哥也在就好了,现在总算如愿以偿,这几天简直开心的连觉都睡不着。”    苏昀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倚在马车后座上,他倒是要听听自己这个妹妹还能怎么说。    几年不见,小姑娘还学会耍心眼儿了嘛。    苏明珠深吸口气,终于直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杏眼委屈巴巴的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想出去玩,去吃好吃的,哥哥带我去吗?”    “当然去了,”苏昀笑着揉了揉面前小姑娘松松软软的头发,宠溺又无奈的笑了笑,“咱们明珠都发话了,我又岂敢不从?说吧想去哪?”    苏明珠顿时笑开了花儿,兴奋的摆了摆手,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把一整个夜空的星星都装了进去一般,“那就先去吃东西吧!”    苏昀笑着点头,嘱咐马夫把车赶去了苏州城最有名的八宝阁,准备带妹妹尝尝苏州城久负盛名的那些特色小吃。    或许这世上就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上回在冶春茶社前发生的事儿在多宝阁前再一次重演,兄妹两刚准备进去便遇到了吃饱喝足出来的陈栩。    苏明珠:“……”孽缘啊。    苏昀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把妹妹挡在身后。    原先的那些欣赏在知道面前热身份的那一刻悉数变成了戒备,当朝三皇子竟然屈尊纡贵去给自家妹妹送吃的,苏昀可不信先前的赔罪一说,毕竟谁不知道三皇子“体弱多病,于江南养病深居简出”的传闻。    不管是真是假,这样一个多年深居简出之人突然转换性子就足够令人可疑,更别说对方还明显以自家这个只知道吃的妹妹为突破口,苏昀更是对之退避三舍,若不是顾忌着在人前,恨不得拽着苏明珠调头就走。    相比之下苏明珠就好多了,虽然还有些怕可好歹缓冲了那么多次,能承受的压力早就不是初见人时被直接吓哭的那个小姑娘可以比的,当下不仅没瑟缩,反倒朝着陈栩笑了笑,以示礼貌。    陈栩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头,这是反过来了?    他自然知道苏昀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要保护面前这个小丫头方对自己的态度转换的如此明显,且这原因还是自己那个好表姐写的信,倒也不在意。    就他这个身世若是在意那些早就被气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倒是这个前几次见面时分明还害怕的不得了的小姑娘今个儿有些不寻常啊,还能冲着自个儿笑了。    陈栩喉咙微痒,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这还是自己头一回见着这么不带任何目的的笑容呢。    心底压抑多年的不甘终于爆发开来,都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他就要跟个耗子一样躲在江南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是以他非但没有像打算好的那样避开,反倒微笑着开了口:“上回伯父送来的那些东西在下还未谢过,改日必备上厚礼登门谢恩的好。”    这样纯净的小姑娘,想必相处起来也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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