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苏努来找阿蛮,阿蛮几乎已经把要去还胡苏月牙项链的事给忘了。 苏努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双眼通红的祈求道:“蛮姐姐你去看看少主吧,他真的很不好……” 阿蛮皱了皱眉,伸手扶他:“你起来!”阿蛮最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的就给她跪下。 “蛮姐姐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苏努倔着脾气不肯起来,阿蛮见他如此,便收了手坐回位子,任他跪着,阿蛮道:“苏兄生病了,应该去找大夫才是,善善坊就有,你来找我何用?我又不懂治病医人。” 苏努道:“蛮姐姐,少主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阿蛮惊道:“你说什么?” 苏努抓住阿蛮的衣袖哭道:“蛮姐姐,少主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能啊,少主他可是青丘的少主,怎能不顾灭国之恨呢?我一直没有告诉姐姐,少主他为了不让人知道他的软肋,曾在自己心口种下了一颗名叫‘解相思’的毒蛊,若是动情……少主他……” 阿蛮听得心口一阵抽痛,起身扶他:“若是动情,会怎么样?” 苏努站起来,被阿蛮扶着坐下,他说:“毒蛊发作,少主会……会没命的……少主从上次上元节起,人就一直不见好,他对我们说开的方子是治伤寒的,我不放心,于是就偷偷拿着他给自己开的药方子去问过好几个大夫,大夫都说这帖药看着是治伤寒其实是治......” 阿蛮急道:“治什么?” 苏努吞吞吐吐的说:“治胸闷之症的……而且这病还一直不见好。” 胸闷?苏兄,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阿蛮想起来那月牙项链那日被解下后便放进了箱子里,于是便从闲置的箱子里翻找,找出了月牙项链,阿蛮决定去一趟苏府,因为苏兄的情况让她不太放心。 阿蛮跟苏努说:“我跟你去看苏兄。” 阿蛮站在木桥上,苏努来跟阿蛮说,少主正在院子里等她,阿蛮轻轻笑说了一声:“好。” 阿蛮走进胡苏的院子,看到他正坐在石桌边一边吹笛子,一边望着什么出神,此时他旁边木樨树上的花开的正好,阿蛮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吹笛子。 一曲终了,胡苏侧身看到阿蛮,笑说:“怎么一直站着?” 阿蛮也笑:“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公子吹着这世间最美的笛音,又有花儿作伴,很美的景致,有些不忍打扰。”苏兄看着比之前清瘦了,脸色也比上次上元节看到他时还要憔悴,看来真的不太好。 阿蛮提步走过去坐下,胡苏笑说:“平日蛮儿可是很难来一趟,今日实属难得。” “苏兄不要再打趣我了。”阿蛮神色担忧的看着他说:“听苏努说,你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苏兄,你不要瞒我了,好吗?” 胡苏笑说:“别听小努说的,我只是偶感风寒加上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所以人看着有些不太好。” 阿蛮看着他的眼睛不像说谎,阿蛮心道,苏兄,究竟是你演技太好了,还是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阿蛮尚还不知,只是担心苏兄的情况,再次追问:“真的没骗我?” 胡苏笑说:“没骗你。” 阿蛮尚且就相信了,但心中还是存了几丝疑惑,只是没有拆穿他,阿蛮从袖子里顺出被一方帕子包着的月牙项链,递过去,道:“苏兄,今日我是特地来将此物物归原主的。” 胡苏也不拿,看着那方帕子只轻轻一笑。 缓缓,胡苏说:“蛮儿,你心里,可曾有没有……有那么一丁点儿有过我?” 阿蛮突然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惊讶了会儿,笑说:“苏兄,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先走了。”说着,起身,转过身就要离开。 胡苏看着阿蛮的背影,笑道:“蛮儿,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想过很多次以后的情景,我想过蛮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蛮儿长大以后,我就可以将我的心意告诉她,我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蛮儿长大了,却失去了勇气,我懦弱的竟然拒绝了她,拒绝了她亲口跟我说的喜欢啊。” 阿蛮顿住脚步,泪水不听使唤的流下来,阿蛮背对着他,声音几近在恳求他:“苏兄,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阿蛮从来都不曾看清过他眼睛里的哀伤,也不知他为何而伤。 胡苏丝毫不在意,还是在笑着说:“后来的后来,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我该放手了,可是每次看到你伤心流泪时,我想,如果为你擦泪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啊,可是你每次都可以很坚强的擦着泪水说我很好,于是我再次将手收回了,我想过很多次,有一天我终于可以放弃你时的样子,我以为我会在某个晴朗的清晨醒过来的那刹、我不再喜欢你了,然后开始我的新生活,然而我发现我自己错了,其实是我开始新生活后,发现那种东西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骨子里,忘不了,割舍不了,我越强迫自己不去想你,却还是忍不住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是笑了,还是伤心难过了......蛮儿,我好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如此光明磊落的对我说喜欢我,如此光明磊落的说不喜欢我,不像我,连想见你一面也得使小手段,连对你说我喜欢你也得趁喝醉了鬼鬼祟祟的说......”胡苏松开握在手里的那支兰花簪子,走到阿蛮面前,说:“蛮儿,你愿意戴上我送给你的兰花吗?” 那只拿着簪子的手已经顿在阿蛮的发髻旁,却迟迟一直没有落下,他在等她的回答,阿蛮摇头说:“苏兄,我不愿……” 话还未说完,阿蛮便被胡苏大力拽进了怀里,胡苏这突如其来的一拽还没有让阿蛮回过神,听到他语气自嘲的苦笑说:“蛮儿,我想,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竟不想听到那个答案。”说着,胡苏便捧过阿蛮的脑袋,零落而青涩的吻轻轻的落在阿蛮的唇上。 阿蛮倏地睁圆了眼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阿蛮有些慌乱,想要推开胡苏往后逃,阿蛮挣扎着想要推开胡苏,手腕却被胡苏紧紧地捏住,微张的唇被他顺势而进,眼泪簌簌而落,阿蛮哭着摇头,这不是苏兄!平日里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胡苏怎会像他现在这般这么失态…… 阿蛮使劲挣出被胡苏握住的手腕,一掌打开胡苏,心口一阵涩痛:“苏兄,你既已绝情断爱,今夕何夕,前尘种种,何必执着不忘?”说完,扭身就要走。 阿蛮扭过头,正转身,就看到拓拔灿正冷着脸站在她的身后,拓拔灿拽过阿蛮,紧紧地扣住阿蛮的身子,冷冷的看着胡苏道:“阁下有没有听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阁下当初既然已经放手,今日何必再苦苦哀求?有花堪折直须折,一旦过了折花的花期,剩下的就只是一枝残枝。” 胡苏唇角勾着笑,眸子却杀气骤现,握着碧玉笛的手轻轻一旋,一把长剑已经对准了拓拔灿,笑道:“兰王殿下,你放开蛮儿!” 拓拔灿冷笑一声,道:“放开?我的女人,我为何要放开?倒是我想问问你,胡苏,你还不肯承认自己接近阿蛮的目的吗?” 阿蛮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难怪那日下棋时他故意用那句:“蛮儿也下过黑白棋?”来试探自己,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更知道只要控制自己,她、阿爹和娘,还有自己手中的追云令日后便可助他灭了北夏、复青丘灭国之仇。 面对如此演技高明之人,她竟完全看不出一丝丝破绽,是自己傻!是自己太傻!直至今日竟然才知他别有居心。 拓拔灿看了眼怀中的阿蛮,不急不缓的道:“阿蛮的父母可是真正的追云令的主人,其实你早就猜到了阿蛮的身世,你既想报灭国之仇,那阿蛮便是你握在手里最好的筹码,胡苏,我不得不说,欲擒故纵这一招,你用的的确很高明。” 胡苏眸子冷意沉沉,唇角却仍带着淡淡的笑,语气冰冷的道:“兰王殿下,我再说一次,放开蛮儿!诚如殿下所见,我并不是不会武功。”说着,手中握着的笛中剑已经迫近拓拔灿的心口。 拓拔灿面无表情的看着胡苏,哪怕是这样,他的神情依然云淡风轻、波澜无兴。 阿蛮把脸埋在拓拔灿怀里,崩溃的哭着摇头,声音隐隐发颤,祈求着道:“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拓拔灿,带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求求你带我离开……” “好。”拓拔灿打横抱起阿蛮,转身离开。 哐——当—— 只留身后笛中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站在原地的胡苏不禁苦笑,蛮儿,你竟连回头的机会都吝啬于给我吗?终归是我将你伤的太深了吧。 拓拔灿抱着阿蛮走出了苏府,把阿蛮拽进了马车里,阿蛮刚要说话,拓拔灿一把拽过阿蛮,抬手捏过阿蛮的下巴,不让阿蛮别过脸去。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强制让阿蛮与他对视,阿蛮不敢看他,他的气息侵入阿蛮周围的空气里,他冰冷的唇压下来,狂乱不迭的啃咬阿蛮的唇。 不!我不要他这样强迫自己,阿蛮挣扎着要推开拓拔灿,拓拔灿一把扣住阿蛮的双手,用舌抵开阿蛮的牙齿,溜进阿蛮口中大肆的流连,阿蛮想要反抗,可是手被他紧紧的扣在他的手掌里,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感觉脸庞有液体划过,拓拔灿触到这样的冰冷,迅速放开了阿蛮,他冷冷的看着阿蛮,笑说:“你终于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吧?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感觉了吗?如果不是我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对他投怀送抱?追云蛮,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我纠缠定你了,大不了我们至死方休!” 阿蛮宁愿他对她大吼大骂,宁愿他对她生气,阿蛮也不愿他这样对她,心里的委屈和压抑一股恼的涌了上来,阿蛮把怨气发泄在了他身上,一拳又一拳的砸在拓拔灿身上,哭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拓拔灿,我讨厌你……” 哭的久了,发泄完了,人已经半昏沉着,拓拔灿将阿蛮扶在他怀里,对车马外驾车的崔义道:“崔义,追云府,快点!” 里应外合的碧珠悄悄打开了后门,拓拔灿抱着阿蛮轻快的闪身进了门。 拓拔灿将阿蛮抱到榻上,给阿蛮掩上被子,他转身正要走,阿蛮拉住了他的袖子,愧疚的说:“对......” “嘘!”还未说完,拓拔灿说:“我现在心里有些乱,很怕你跟我说话,就这样,我明日再来看你。”袖子慢慢的从阿蛮手中抽出。 阿蛮的手顿在那里,泪已满面,看着他离开,在心里不停说,对不起,灿,真的对不起…… 近来心里烦闷,阿蛮一个人在大街上索然无味的逛了会儿,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一家酒坊前,彼时里面正传来喝酒猜拳吆喝的热闹声,阿蛮淡淡的一笑,酒坊的伙计看阿蛮站在门口,走出来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买两壶可以一解千愁的酒。”不待那伙计说话,阿蛮摸出了两枚玉钱丢给了他,径直走了进去。 阿蛮找了个清净的位子坐下等着酒来,这酒坊不大,甚至说是有点太过简朴,今朝有酒今朝醉,男人们都可以豪爽的不拘小节,身为女子的自己觉得即使简陋又如何?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仍复来。 伙计端来两坛酒,笑跟阿蛮说:“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们这小店里没有一解千愁的酒,陈年老酒倒是有几坛,不知姑娘可在意?看姑娘出手不凡,给的玉钱都可以买好几坛酒了。” 阿蛮笑着说:“也行,多谢小哥了,多的就算小费吧。” 阿蛮直接端过酒坛就喝了起来,酒水从下巴滑下来,阿蛮抬手用袖子擦了接着喝。 一只手夺过阿蛮手里的酒壶,阿蛮恼着要抢,抬头时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阿蛮看着他,一愣,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跨过长凳在阿蛮旁边坐下来,他问:“好喝吗?” 阿蛮有些微微醉了,好在意识还清醒,阿蛮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已经问过一遍了,看来是真的醉了。”拓拔灿伸手指着角落里的那群人说:“要出征了,给自己和弟兄们送行。” 阿蛮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乱哄哄的一团,又吵又闹,阿蛮回头看着他,听说拓拔灿近日流连于酒肆常常一夜不归,原来这就是兰王殿下在酒肆和男人厮混? 今日是真相了,真相了!阿蛮大笑着说:“我今天很高兴,来,我敬你!” 阿蛮拿起酒壶,拓拔灿却握住了阿蛮拿酒壶的手,盯着阿蛮道:“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阿蛮脸颊绯红,眼神忽迷忽亮,有些苦恼的歪着脑袋想了想,笑说:“你要出征了,那我祝你一路顺风,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拓拔灿眉微微蹙了蹙:“看来是真的喝糊涂了。”拉起阿蛮,道:“走,跟我来!” 阿蛮问:“去哪里?” 走到角落,他停下来说:“到了。” 阿蛮也停下来,身子半挂在他怀里,众人的目光看向他们,拓拔灿一手扶着阿蛮,对他们笑说:“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阿蛮。” 阿蛮仰着头看着拓拔灿笑,他只跟他们说她叫阿蛮,却没有告诉他们其实自己是追云家的二小姐阿蛮。 拓拔灿侧头盯看着阿蛮,蹙眉,在阿蛮耳边道:“你的手又在不老实了。” 阿蛮环在他腰间的手在他腰上使劲的掐,因为他的衣服有披风遮着,别人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阿蛮一字一顿的说:“我乐意!” 他笑说:“行,你开心就好。” 众人跟阿蛮打招呼:“阿蛮姑娘好。”或许他们并没有觉得阿蛮一个女子来到这里没有什么不妥,阿蛮笑着被拓拔灿拉着坐下,众人很热情地招待起了阿蛮。 有人说:“喝酒没歌助兴,却也无趣,要不阿蛮姑娘给我们这群大老爷儿们唱一首歌吧。” 拓拔灿笑看着趴在他怀里正在犯酒晕的阿蛮,俯身问阿蛮:“他们问你要不要给他们唱歌?” 阿蛮看着他的侧脸,心道,这样的拓拔灿才是真实的他吧?这样的他,在我身边,不是平日里那个经常冷着脸的兰王拓拔灿了。 阿蛮从拓拔灿怀里坐起来,道:“唱是可以,只是没笛子伴奏,却也单调。” 众人说着没事,神色却无疑不是扫兴。 有人将一个箫埙递了过来,阿蛮侧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面容有些黝黑的少年,少年有些羞赧的抓抓头道:“阿蛮姑娘要是不介意就用我的吧。” 阿蛮感激的看着他,拿起箫埙,有些苦恼道:“我不太会吹埙。”只是阿蛮那时还不知道,这个给她箫埙的小伙子后来会成为北夏的一代名将,他的名字叫赵破北。 一只手拿过阿蛮手里的箫埙,阿蛮侧头看他,箫埙可不像笛子吹起来那么清扬婉转,可是却足已昂扬悲亢,他竟然还会吹埙? 拓拔灿笑说:“箫埙需要气息浓郁,女子不比男子,还是我来吧。” 阿蛮想了想,想起了一首出征曲,悠悠唱道: “胡天卷起百地荒草 空中飞来八月飞霜 我心留念,却奈何边风起,军角摧发 阿妹泪眼盈盈送我出征去 烽火起,不见白骨万里长,家在何方 是谁在耳边轻轻低泣浅唱 是谁将胡笳琵琶弹得声声响 衣袂飞,驼铃响 谁还记得楼兰古城的荒凉 谁又知我心中哀伤 闻见风中飘来一阵梅花香 我何时才能归故乡 ……” 众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会儿,纷纷给阿蛮鼓起了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此刻,只有欢笑吵闹声,阿蛮却觉得心里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轻快。 阿蛮笑着将拓拔灿拿到她面前盘子里的羊肉块全部塞进嘴里,听他们唱着闹着,被他们灌了两杯白干,阿蛮已经醉的不行了。 拓拔灿打横将阿蛮抱起,对他们道:“阿蛮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有人起哄道:“行,殿下快去陪你的红颜知己吧。” 拓拔灿恶狠狠的笑说:“你们去死!” 踏雪飞奔在空旷的巷子里,寒风簌簌从身边掠过,阿蛮缩在拓拔灿的怀里,嘴里念着醉话:“拓拔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拓拔灿一愣,随即,俯身在阿蛮耳边道:“你不知道我想娶的一直都是你吗?” “……”怀里的人此时正睡得香甜。 阿蛮睡到第二日近黄昏时才起来,宿醉之后头昏昏沉沉的,要不是主仆有别,碧珠就差没戳着阿蛮的脑袋数落阿蛮了:“大晚上的跑去喝酒,小姐呀,你要奴婢说你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呗。”阿蛮抱着脑袋在榻上滚来滚去:“脑袋好疼啊。” 碧珠啐道:“喝那么多脑袋不疼才怪。” 阿蛮突然想起一件事,坐起来问碧珠:“昨天晚上我没有干什么吧?” 碧珠忍着笑说:“要是奴婢说小姐你昨晚差点非礼了一位良家少年郎你信吗?” 阿蛮抱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啊?”抓了抓头发,道:“我可能喝断片了,想不起来呀。”眸子突然放光,兴致勃勃的看着碧珠问:“差点被我非礼了的那少年郎长得如何?” 碧珠庆幸自己还好已经习惯了她家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脑回路,回道:“昨儿晚上兰王殿下送小姐你回来,小姐你死拽着人家的袍子死活不让人家走,还囔囔着非要人家说清楚,说得颠三倒四的,话说奴婢还没见过兰王殿下这个模样呢?人家兰王殿下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小姐你哄睡着了才把袍子拽出来,而且小姐啊……” 阿蛮睁圆了眼睛,表示很想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禽兽之事玷污了人家少年郎的清白。 碧珠一脸心有余悸的道:“小姐你真的好可怕,要不是小姐你喝醉了奴婢还以为小姐你……我一想到我们家住了只女流氓,我就深深的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深深的担忧。” 阿蛮忍无可忍道:“说重点!”顺便补了一句:“我对你没兴趣。” 碧珠捂着嘴,直看着阿蛮笑:“小姐你把兰王殿下的外袍扒下来了,是不是很重点?而且兰王殿下拿小姐没办法,只好把袍子脱下来给小姐握着,这才脱身离开。” “……”阿蛮看向自己旁边那件被自己滚皱了的黑色外袍,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蛮的心里不由生出一种落寞,因为爹娘不让她来北夏,但自己却很想去看看北夏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北夏确实是个很繁华的地方,却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阿蛮被这里的繁华伤透,再也没有初来北夏时的欢喜和雀跃,所以,她想离开了。 阿蛮去和叔叔告了别,回到屋子,趴在木桌上发了会呆,起身翻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出来,想了想还带些什么,结果将那只箱子翻了出来,心中感慨一番,又寻出了冬日里用来烤火的火盆,把火盆点燃,打开箱子。 流光容易把人抛,其实,放下和忘记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阿蛮将胡苏送给自己的那套绿色罗裙寻了出来,丢进了火盆,看着火光慢慢吞蚀了衣裙的一角,红红的火光印着她的脸颊,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苏兄,你知道吗?当苏努说我脸红时,我心虚了,生怕你会看出我的心思可是又想让你知道。 纠结矛盾集于一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当那些繁华哀伤终成过往,倾尽一世,只为绚烂那一场久候的花期,挥毫弄墨,只想把所有思念都写进…… 苏兄,彼时我多么的单纯啊,单纯的一直以为只要能让钟离萱进宫,就能让胡氏一族的颓势好转,就能让你眉头舒展,可我发现自己错了,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控制,如果不是我纵虎为患,我也不会让深宫里那只“老虎”紧咬着我不放,更不会让她用你来威胁我…… 苏兄,我一直无法释怀你的回绝,是灿陪伴在我身边,我对他的感情、我自己现在也想不明确……心里的疤会结痂,只要我不去碰,终有一天,我能慢慢将你淡忘,苏兄,我走了,希望偶尔你也能舒展眉头,开心的笑笑,这是我最衷心的祝愿。 对于拓拔灿,我想跟你说声: 对不起。 我骗了你,这次是我一个人回大漠,一个人看夕阳起落,日升日落,或许偶尔也会想起在北夏的点点滴滴,但是放心,不会常想,因为我不是一个贪念回忆的人。 知道你的身世后,我一直以为跟你保持距离才是对你好,所以我总是凶你、骂你,可是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伤心难过时默默的陪伴我,在我开心时陪我一起开怀大笑……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是我若即若离的态度伤了你,所以很对不起。 直到那次,你抓着匕首鲜血淋漓的怒问我,我来北夏的目的是什么,那时我明白了,你是在意那个人的,因为他是你的叔父,也许是冥冥之中,你渴望一份温暖,父爱的感觉,于是我放弃了执念,不想报仇了,你一定会觉得很扯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喝过很多种酒,花雕、女儿红、竹叶青,可是我却唯独怀念和你一起喝过的蔷薇露,再见,可能不会再见了,灿,也许钟离家的小姐是个不错的人,我祝福你们,我走了,不再回来。 这两封信是心信,我不会寄出,你们不会收到,也永远不会知道。 火盆用水浇灭,将箱子放回原处,吹熄了烛火,阿蛮和衣躺在了榻上,只等天一亮便动身离开。 阿蛮睡得并不熟,天色还未晓,阿蛮就醒了,简单洗漱一番,推开窗格,从窗子轻巧的飞身跃出,翻身上了墙,在不时的狗吠声中,消失在了还未透亮的天色里…… 天色大亮时,阿蛮已经出了城,城里没有买马的地方,如果想买到好马的话,必须去城外的少陵源,阿蛮准备到城外的少陵源去买一匹马赶路。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兰陵城,心道,再见,兰陵城,然后头也未回的转身离去。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阿蛮!”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阿蛮回头去看,只见卫陵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向她而来,阿蛮抬手将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笑说:“卫公子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卫陵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今日去你府上,听阿锦说你已经一大早便离开了,我想你出城一定要个脚力,所以紧赶慢赶,总算追到你了,无酒、只有好马一匹,赠与阿蛮姑娘。” 阿蛮跟卫陵的交情并不深厚,他能来送她,让她很感动,阿蛮也没客气,牵过卫陵手中的马缰,对卫陵作了个揖:“多谢。”抬头笑道:“觉得相识明明好像还是昨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卫陵,后会无期。”说完,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再见啊,卫公子。”面前这个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少女明明还似昨日,如今眉心却隐隐带了些忧愁,她跟别的女子是不同的,因为她的眉目间总是那么飞扬跋扈的令他觉得有些讨厌,好友阿锦经常跟他提起这个妹妹,熟识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值得去深交的女子。 以前他一看到她就觉得头大,老是咬牙切齿的对她说希望再也不见,她总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嘻嘻模样,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她对他说后会无期。 阿蛮,这次,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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