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北以前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倒从来没有注意过。或许是他当时一下子经历了太多后来又一心于后来的春闱才没注意到这些吧。如今兄长一说他环视一圈,倒真的看出了几分乡下房子的影子,不算是特别相似,只是房子格局上有些像而已,但或许对于兄长来说也算是个念想吧。 霍振北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兄长诉说着他们曾经在乡下的点点滴滴,他想起兄长虽然从小就比较稳重,但也算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但渐渐的这份温和变成了沉默,而笑容更是几乎消失在他脸上。 霍振北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兄长的时候,便见他已经收了脸上回忆的表情,笑着对霍振北说道,“看我,一个大男人几时也变得这么多话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递给霍振北,“这是这房子的地契,以后这就算是你的了。” 霍振北知道这是兄长的好意,也没拒绝,接过那份地契收了起来。 兄弟俩把屋子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又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归置了进来,看着这里的冷锅冷灶,便默契的决定去外面吃一餐,顺便也添置一些日常用品。 等两人吃过饭,又买了东西,已经过去大半天了,霍振南看看已经不早的天色,最后又塞给了霍振北一包碎银,叮嘱了他一番才离开。 等兄长离开后,霍振北把他们一起买的东西都归置好,也没吃晚饭,直接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床上。 在睡觉前,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想起自己离开已经有两天了,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一直待在客栈,最好就是没有出去乱跑,他不希望她和兄长有一丝一毫相遇的可能性。 明天吧,明天就去把那个女人接过来。 霍振北临睡前这样想到。 第二天,霍振北早早的就醒了过来。想到客栈里的那个女人,他也不管时间有多早,吃过早饭后就去了那家客栈。 在问过掌柜,知道那个女人这两天都在房间没有离开过后,他心里对那个女人的听话程度有了几分满意。 即使如此,晏姝在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看到的也是一张冷漠的面孔。 面对霍振北,晏姝显得十分局促,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误会了对方,脸颊就忍不住发红。 这两天她也想了许多,对方对着他时永远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热心的人,可人家却救了自己,还帮忙安葬了自己的父亲,晏姝思来想去除了好好照顾对方,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方式了。 因为不想哭丧着脸,她对着霍振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公子来了,请进。” 霍振北看了她一眼道,“不想笑就别笑,我没有让你卖笑。” 晏姝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对于父亲刚刚去世的她来说确实不太笑的出来,只是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没必要也把情绪带给别人,因此才对着霍振北露出笑容,没想到倒惹了对方嫌弃。 她收起自己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了。 霍振北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心情就万分复杂,他恨过她,也想过照顾他,也感激过她,现在看着她这幅强装的笑容有些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不过他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而是直接道,“你收拾收拾搬到我住的地方吧。” 这么快! 晏姝有些震惊的抬头看了霍振北一眼。 霍振北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也看不出什么,但她也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便温顺的应道,“好。” 她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甚至连身上这套衣服也是霍振北帮她买的,至于板车上那些东西,她这么久没过去也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何况那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要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霍振北等了一会儿见晏姝不动,眉头皱了皱,有几分不高兴的问道,“怎么不收拾。” 晏姝声音低低道,“我没有东西要收拾。” 霍振北被噎了一下,他想起来对方是被自己从破庙捡回来的,连她身上这套衣服都还是自己帮她换的,掌柜刚才又说她从未离开过房间,这样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心里如何恼怒,霍振北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来,他反倒十分自然的问道,“破庙里那辆板车上的东西应该是你的吧,你要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吗?” 晏姝先是摇了摇头,后来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拼命点头,见霍振北脸色不太好的看着他,他才解释道,“我想去祭拜一下父亲的坟茔,顺便把那些东西都烧给父亲。” 她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霍振北,“可以吗?” 自己原先就承诺过带她去祭拜她的父亲,现在她提出了这种要求,霍振北自然是答应的。 他点了点头。 晏姝见状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她刚想下意识的对着霍振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便想起了他刚才的话,因此她的头只抬了一半就又低了下去,而后对着霍振北说道,“多谢公子。”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怕自己的样子,霍振北皱了皱眉,不过随即他又想到她的态度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便又把眉头舒展开了,不过他还是对着晏姝说道,“以后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好。”晏姝低声应道。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帮助自己,不过想必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也许对方是日行一善也说不定呢。 晏姝想着乖乖的跟在霍振北身后出了客栈。 那破庙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时不时的会有些无家可归的人在此落脚,不过才过了两日,晏姝就发现少了不少东西。 床单被褥什么的是一点没有了,还有一些常用的东西也不见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不算太实用或者不好携带的东西。 晏姝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板车,眼神有些悲伤。 这些都是父亲还在世时,她和父亲一点一点添置的,如今父亲不在了,这些东西也不在了。 霍振北见了晏姝这个样子,默默的上前拉起了那辆板车,对着晏姝道,“我带你去你父亲坟前。” 听到霍振北的话,晏姝也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见他拉着板车,连忙上前要从他手中把板车接过来,“公子,我来吧,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 霍振北脸色冷了下来,“我不想看见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做着这种事,我一个大男人在旁边空着手。” 虽然对方是个少年,但他这幅冷着脸的样子却让晏姝感到一种莫名的气场,她在旁边喏喏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在自己手中似乎重逾千金的板车,在对方手里却仿佛没有重量似的,晏姝跟在霍振北的身后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 少年的身量还未完全长成,却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而他也似乎能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 霍振北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声音不带感情的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没,没有。”晏姝赶紧收回了视线,一心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霍振北见状也没有再计较,很快两人便到了晏姝父亲的坟前。 因为是霍振北找专门处理这些事的人弄的,所以选的地方也不算太差。虽然离那座破庙不远,但这里却有许多人安眠。 霍振北见晏姝盯着那块没有字的墓碑便解释道,“因为当时不知道这人是谁,便立了这块无字碑,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他的亲人了,你便亲自将这块墓碑刻上字吧。” 木碑不比石碑,所以自己动手刻几个字还是很容易的。 霍振北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晏姝,“就用这个刻吧。” 他记得这个女人是识字的,刚才在那辆马车上他也看到了一些笔墨。 果然,那个女人听他这样说之后默默的接过匕首,跪到了那块木碑前。 她从小母亲早逝,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父亲原本也是考中了童生的,后来却因为家里没钱再加上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考试,他甚至到临死连个秀才都不是。 可晏姝知道父亲喜欢看书。 她想起父亲把她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她写字,说着他的囡囡以后一定会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小丫头,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让她不必花钱为自己办丧事,就一把火把他烧了,洒在最高的山上,让他能一直看着她。 想着想着晏姝的手越来越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字也刻不出来了。 霍振北在她的身后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他顿了一下,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节哀。”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可这一瞬间,晏姝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似的,她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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