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刚把水桶扔下去,身后起了一道旋风。    曾阮跑过的地方腾起黄沙无数:“李慕白,大消息,大消息啊!”    水桶下沉,他开始收绳,袖子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什么消息?”    曾阮双手撑在膝盖上,唉呀妈呀一路累死她了。    “刚刚艾孜买提大爷讲了个故事,感觉很有意思!”    见三桶子水已经打好,曾阮凑过去吹两口开喝,然后抹掉嘴角的湿润:“我敢赌一百块,你绝对有兴趣!”    那桶水还混着沙尘,李慕白嫌弃地拍掉她的爪:“就不嫌脏?”    “肤浅!沙土过滤的水是最干净的,你们污水厂处理后又拿来喝的水才脏呢,啧啧,一股子漂□□味儿也不知道之前洗过谁的脚。”曾阮无所畏惧。    男人脸色微变:“我忽然想听故事。”    “这才对嘛。”她抓起其中一个带头走,不忘回头催促:“你快点啊,真的可劲爆了!”    还是那说风就是雨的性格,细胳膊细腿的,充满阳光的爆发力。李慕白看着看着,嘴角一勾,蓦地就笑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艾孜买提正蹲在车边的黄土坎边抽旱烟,还享受地眯起了眼。听到要把故事再讲一遍,老人也不推辞。    “我今年76,这么算下来,这都是64年前的事情了咧。”    阿孜买提说,12岁前随父母一直过着游牧民族的生活,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而曾经有一处地方,却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那是1953年的4月份,天干得厉害,再加上河水改道和过度放牧,所在的绿洲慢慢消失。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选择离开,而在离开的前不久,他们遇到了一群背包客。    各个都是深眉高目的外国人。    族里都热情好客,他们也就请那群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的旅人一同吃喝。反正都是要走的,一些不想带的东西就赠给他们。    老外们很开心,礼尚往来就送了艾孜买提一块银色的怀表。后来其中一个外国人拿了张黑白照片,问大伙有没有见过上边的地方。    大家都是牧民,去的都是水草丰沛的地方。而那照片却是戈壁,戈壁的长相大多都又一个样,所以都觉得没见过。    老外很失落。    艾孜买提说,那个地方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旅游景点。当时觉得奇怪就多问了几句,但老外们警惕性很高,死活都是“漏漏漏”,后来是带着他们的那个老向导在酒过三巡后说了实话。    “这群人,是来看宝藏的。”    宝藏?什么宝藏?    向导笑得神秘。    他们确实挺神秘的,只说从哪里来,也不说那里有什么,要做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估计连身份都是假的。    老人陷入回忆就容易絮絮叨叨,曾阮都忍不住了:“你可以直接跳到后面那一段啊!”    艾孜买提抽了口旱烟,“哎哟勒,年轻人不要猴急猴急勒。”    他说,小孩子嘛总会容易产生好奇,于是第二天他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告诉别人,把羊赶到一个山坡上就跟悄悄跟在那群人身后。    那群人坐着驴拉车,先沿着河道走。而后弃车换骆驼,开始往戈壁里头走。艾孜买提骑着马儿又不敢跟近,等人进了戈壁,他只有跟着骆驼脚印前行。    马儿中途休息了好几次,一跟就跟到了太阳下山。在看宝藏与回去被骂的纠结中,热情在渐渐退去,艾孜买提决定回家。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一声,大地震动。    马儿受惊,他废了好大力气才稳下来。那些早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骆驼们又嘚嘚地跑回来了,一个个惊慌失措,像是受到大惊吓。骆驼擦过他继续往外跑,他发现上边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还在,人却不在了。    艾孜买提愣了下,好奇心又驱使他继续往前,而后遇到了大风沙。    为了躲避风沙,他带着马到山丘后躲一躲。    这一躲就迷了路。    艾孜买提说,他常年跟随父母过着马背上的生活,对于方向有天生的敏锐性。他记得当初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的,可凭借记忆原路返回,却发现越走越不对劲。    而后就走到一处全是奇形怪状山丘的地方,风沙将它们吹出诡异线条,张牙舞爪,如同妖魔。    马儿开始躁动,不住想跑。他低头一边抗拒风,一边紧拉缰绳,磕磕绊绊间就踩到了一个人。    “外国人?”    艾孜买提叹了口气:“不,是向导。”    “脑袋后面老大一个洞,早没救了咧。”    “其他人呢?”    艾孜买提摇头,他当时吓傻了,一松手,马儿就开跑。他反身去追马,就发现在昏天黑地中,两座怪异的大山如同莹翅高大交错,风沙朦胧间,山头上两张硕大的人脸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人脸?”    “嗯,石头脸,很大,光线暗看着阴森森的咧。”    李慕白把原本要摸出来的烟放回去:“那现在去找这个地方,您还能找到吗?”    艾孜买提摇头:“找是可以,不过我是不会再去勒,吓死个人了。”    曾阮很亢奋,双手捏拳说歪理:“惊不惊险次不刺激?!神神叨叨的地方肯定有好东西!”    “这或许只是独特的地貌引发的不寻常事件,像魔鬼城。也可能是天气,海市蜃楼。”李慕白活动发酸的手腕。    曾阮不服气:“那迷路怎么解释?”    “四面山丘差不多,很容易引发视觉疲劳,误以为这地方没来过,或者已经来过。”    艾孜买提摇头:“不是嘞,我走过的地方都弄过标记,可最后到的都是没标记的地方,鬼迷心窍似的回不去嘞。”    曾阮扬起下巴:“看吧!”    李慕白思考片刻:“那后来你怎么回去的?”    “马带着出去的,动物天生知道往哪个地方最安全,我实在没办法,骑上去等它跑,跑到月亮都出来了,才到有水的地方。”    “那后来呢?你那群外国人呢?”    艾孜买提摇头,说自己回去他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床,受了惊吓,又丢了羊,被家里暴打,哪有心情去顾那群外国人。只晓得他们又去找了,但没听到回来,那些骆驼陆续被人找到,包没人领,大家也不稀罕,找了个地方埋了。    当把艾孜买提送回学校,已经是傍晚6点多。尚未立秋,白昼比黑夜长。李慕白望了眼天空,一抖烟灰:“想不想去看看?”    而后都心照不宣地嘿嘿笑。    两个唯恐天下,哦不,不嫌命长的家伙笑嘻嘻地往那去了,反正听描述也不那么远。    李慕白出发前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点干粮和零食,曾阮拆了袋饼干咔嚓咔嚓,然后开始分析案情。    “那个向导的死,我觉得是一起谋杀案件。”    李慕白握着方向盘:“哦?怎么说?”    “肯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然后开始分赃,分赃不均就开始排除异己,要排除当然从外国人开始。”    “你倒是挺有经验。”    曾阮冷笑:“这种事我见多了。”    李慕白敲敲方向盘,几秒之后:“我倒是有别的看法。”    “什么看法?”    “他们需要向导带路,如果真拿到东西,也需要骆驼带出去,这么早杀了,脑子有病?”    曾阮叼着饼干:“谁知道呢?我几个兄弟都说过老外人傻钱多,抱着赝品欢天喜地噎死噎死,一讹一个准。”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边一阵轻笑。一只手伸来,将露出的半截饼干往她嘴里一塞:“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几个兄弟?”    曾阮脸颊鼓鼓转过头表示抗议。    李慕白按下窗,干燥的风从戈壁吹来,落日的余晖将云彩染红,他的睫毛像镀了一层碎金。    “这里的人大多淳朴,我猜向导带他们去,本意并不是帮他们盗宝。后边估计因为立场而起争执,向导放走骆驼,那群人杀了他。”    “反正不管怎么回事,那群人肯定是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当时带没带走。现在过了50多年……”曾阮吃了饼干忽然大喊一声:“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李慕白思考片刻:“听描述不像。”    “而且一九五几年那群外国人就知道那个地方了,他们怎么知道的,又是谁做的图片?”    “清末民初,来这片地方的外国人不少。”    曾阮虽然书读得不多,但高中三年的储备量让自己有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盲目自信。    “准是那些贴我壁画,抠我佛像,卷我佛经的家伙!”    李慕白笑。    曾阮冷哼:“不要老对我冷嘲热讽,我聪明着呢,只是脑袋没用在学习上。我要是开始学习,哪有你们在这吹牛逼的份儿?读个书一把年纪都没毕业,还说我。”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哟,闲着说话也不腰疼,你当博士后有那么好读?肄业生!”    曾阮仰头摊在椅子上,说起学习就肾虚。    等太阳落山好一阵,视野从混沌变为一片黑的时候山丘就多了起来。路况不太好,凹凸不平的地方太多,如果不是越野车,早就进不了这么深。    曾阮跟猫头鹰似的前后左右看,沮丧地坐回去:“怎么没看见那两个鹰翅膀啊?”    “那条河已经干了,我们一直沿着河床走,但前边已经看不到河床的影子。”    曾阮摸出一张纸,那是李慕白根据艾孜买提的形容画出来的画。是啊,那团地方的右侧有一条河,还显示是贯穿了的。    “我们走过了?”    “或许就在这附近。”李慕白熄了火:“车里视野不好,你等着,我下去看看。”    “哎,我也要去!”    两人同步推开车门,一股子诡异的风从侧边涌来。    “呀!”    手里的白纸瞬间被吹飞,曾阮跳起去抓,跑出几米远却惊恐地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卧槽,下边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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