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又给罗桂花上了次眼药,看到张老七面黑如墨,付春棉撇撇嘴,拉着张小花趾高气扬地走了。    仗势欺人的感觉,其实真的蛮不赖的!    都快都走村郊外的付家宅子,张小花还在抹着眼泪,那感动不已的表情,让付春棉翻个白眼,忍不住道:“小花,你以为你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又不是没长眼睛,也不是终日不着家,怎么会对你后娘虐待你一无所知?”    张小花闻言,本来就因为过瘦而突出的眼睛,现在这么一瞪就更显凸出,显然被付春棉的说法十分震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可是爹、爹他刚才——”不仅为她打了后娘,还那么愧疚地看着她,安慰她。    付春棉叹口气,觉得这个丫头真的是被虐待洗了脑,稍微给她两句好话就能感激涕零,实在是太可怜了。自己既然把她暂时捞了出来,就得让她明白是非才是。“还不是被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爹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再说,还有那么多乡亲看着,你爹要是再不表表态,还不得被乡亲们用吐沫淹死。”    当然,这其中跟付春棉的身份绝对分不开,老爹在村里有一定权威,大哥又是人人需要的大夫,二哥更是人人敬仰的秀才,所以即便付春棉什么都不是,张老七也不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更何况,付春棉还擒拿了拐子,救了县令大人的公子。    张小花一脸的沮丧与委屈,她紧紧咬着下唇,这次却硬撑着没让自己掉泪。    付春棉心生怜惜,拍了拍张小花的肩,“小花,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父母也不是你能决定了,但是你可以决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你已经十六岁了,难道真的打算就一直这么给家里干活到老死吗?”    张小花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这些,付春棉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瘦弱到极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她虽然没有想过未来,但付春棉描述的这个未来,让她悚然一惊。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做什么,那一定就是等待自己的未来。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以前终日被劳力压身,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想自己的未来,而今可以思考了,却发现,前途一片黯淡,根本无路可走。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父亲,还有那样的后母,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做呢?    张小花一脸迷茫。    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孩子,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恐怕真的就注定悲剧了。付春棉叹口气,这些生活底层的女孩子,被封建思想荼毒,更被所谓的“孝大过天”压迫,更令人悲哀的是,她们甚至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听从家里的安排,无所谓未来的好与不好,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命。嫁个好人,过上幸福日子,那是命好;所嫁非人,过的生不如死,那是命苦。    听话、温顺,似乎是对她们最大的赞美。但在付春棉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她从来不是胸怀大志之人,没有改变世情的雄心壮志,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庄户女,又能改变什么呢?也就只能帮帮身边人罢了,而张小花,就是她想帮助的人。只是这个帮,她也得好好琢磨琢磨,毕竟张小花十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改变她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付家宅子,付春棉直接领张小花去了后院花房,并解释:“今天咱们先把花房整理出来,然后把我房间的菜都搬过来,等天冷透了,咱们还得烧上地龙,保证花房的温度适合蔬菜生长,活可不轻松呢,小花你可别以为我给你钱是你占我便宜。”    现在付大壮和付春藤还有刘风正等在花房中,付大壮看到张小花进来,打个招呼,“小花来了啊,吃饭了吗?”    张小花点点头,“付大伯,我吃过了。”又对付春藤、刘风点点头,“春藤,刘大哥。”她一进来,就挽起袖子去帮忙,看向付春棉,“春棉,我要做些什么,是要把花盆搬出去吗?”    花房中的陶制的、泥制的花盆有上百个,大小不一,大的足有磨盘那样,小的只有拳头大小,有很多里面还有着枯萎的花枝,从付家娘子生病到去世这些年,花房的花没了人管理,已经彻底荒废了,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付春棉对花也没啥认识,但是却知道花也能卖钱呢,尤其在百花凋零的冬季,富户应该也愿意买些鲜花点缀。基于挣钱的这个认知,付春棉决定把这些花盆都留下来,等种菜上了正轨,可以考虑种点儿花。    “不用搬出去,都搬到角落里,过段时间我还得用呢,咳咳,该做什么,你问我爹就行,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换件衣服。”因为要去张小花家,付春棉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轻松,为了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压力,她还特意换上了件好料子的衣服,而且这衣服衣摆繁复,穿着这个当淑女还成,但用来干活就不合适了。    “嗯,你去吧。”张小花已经麻利地去搬花盆了。    对在场之人付春棉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还是飞快地跑到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专门用来干活的粗麻衣裳,连头发也用头巾包扎起来,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个村姑形象,付大壮和付春藤以及张小花倒没觉得什么,可第一次看到付春棉这模样的刘风,却哑然失笑,只觉得十分有趣。    付春藤不解地问道:“刘大哥,你笑什么?”    刘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弯腰搬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盆,将其摆到付春棉之前指定的位置,但是在路过付春棉时,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白净不施脂粉的脸,看到她因扎起头发露出的羊乳般的脖颈,最后落在那白嫩脖颈上的黑痣之上。刘风只觉得呼吸一窒,竟觉得有些口渴。    而此时,付春棉忽然抬头,两人目光相触,刹那间,仿佛心脏被电流击中一般,刘风的脸陡然涨的通红,他慌得将目光移开,搬着花盆快速离开。    付春棉眨了眨眼,病秧子没事脸红什么啊,她也没多想,而是迅速加入了搬花盆的活计中。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消失,刘风才轻轻地舒了口气,他弯腰放下花盆,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重重地呼吸几下,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抚住心口,眉头轻蹙,眼中有几分迷茫。    “小风,是累了吗,累了就歇会儿,你身子还没好透,别硬撑着,这活我们干就成了。”付大壮看到刘风一直弯着腰,关切地上前问道。    刘风的目光骤然清明,他直起身,笑了笑,“付大叔,我没事,这活不累。”说完,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抛开,继续投入搬花盆的大列中。    将花盆搬完,又将花房彻底地打扫一遍,这些干完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付春棉还没一下干过这么多活,只觉得两条胳膊酸疼酸疼的,更要命的是,她肚子饿了,果然干体力活需要更多的能量补充。但实际上,她跟其他人比起来,干的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就是跑来跑去地指导怎么收拾。不过,她毕竟是鲜少干农活的身子,突然劳动量大些,就有些受不了。    “爹,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再接着干吧。”其实她一直不习惯这个地方两餐的习俗,之前是初来乍到,只能让自己去适应,反应平时活动不多,中午可以随便吃块点心垫垫。但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付家的生活,就是做出些改变也没啥,毕竟原主也是个想一出来一出的,更何况,现在她的要求合情合理。    付大壮自然没有怀疑,“小棉你想吃点儿什么?”    “一会儿还得干活,不如下锅热汤面好了,有汤有面,做起来也简单。”付春棉道:“爹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做!”说罢,作为一个想要变勤快的女儿,她不等付大壮拒绝,就往花房外走去。    “春棉,我和你一起去!”张小花三两步跑到付春棉身边。    “小花,你不累吗?”虽然同样是灰头土脸不干净,但相较与付春棉的满头大汗,张小花脸上要清爽许多。    张小花咧嘴笑笑:“还好啦,不觉得累。”    付春棉点头,小花一定是在家干活干习惯了。    洗完手脸,到了厨房,张小花看付春棉干活看的很是着急,干脆把付春棉挤到了一边,她和面、擀面、切面,手脚利落一气呵成,付春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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