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直到管持盈和顾朝岳正式会面结束,柳步蘅也没有能够把心里面的疑问问出口。    顾朝岳注意到了她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他忍住了笑意,没有搭理柳步蘅。柳步蘅一阵气闷,又不好意思明示顾朝岳,只能够把疑问放在了肚子里面。    管持盈见事情已经谈妥,便也没有了留他们的意思。她挥了挥手道:“好了,事情已定,你们两个走吧,莫要打扰我清修。”    顾朝岳和柳步蘅恭恭敬敬地对着管持盈行了礼,这才依次退下。    出了房门之后,柳步蘅一张小脸便耷拉了下来。她深沉地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只是匆匆地往观外走去。    顾朝岳只觉得好笑,他几步跟上了柳步蘅,故意逗她说话:“怎么?没有能够当上斩官,心里面觉得难受?”    “也不是这么个话。”柳步蘅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的故事一文不值。”    顾朝岳愕然,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坐在马车上,顾朝岳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耐心地给柳步蘅解释道:“我现在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等你做到寺正,就能够晓得不少东西了。你觉得呢?”    柳步蘅点点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尽管她现在已经算是和顾朝岳绑在了一艘船上,但是谁知道这是艘大船还是个小破船?知道的少一点万一哪天沉了,她还能有点自保的办法。    二人这才算是达成了共识,分别都很满意。柳步蘅也一扫今日白天郑秋生所带来的郁躁心情,她吐了口气,往马车厢上一靠,眯起了眼睛。    顾朝岳看看她:“我听说……今天白天,郑秋生来了一趟?”    “是啊是啊,”柳步蘅懒洋洋的,“人家看我请假赋闲在家,觉得是个向我炫耀的好机会,可不就巴巴儿地跑过来了……哦对了,这小子和梁胭脂退婚了是吧?”    她摇着头感叹:“真是没看出来啊,原来郑秋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长成了这样个心狠手辣的人了。”    是她瞎了眼。    顾朝岳知道柳步蘅表面上轻松,实际心里面根本不好受,他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柳步蘅点点下巴:“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他啦,但是恶心恶心他,应该还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顾朝岳一肚子坏水,向来唯恐天下不乱,他轻轻颔首:“阿蘅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没有什么爱挑剔的。”  ——  回到府中,柳步蘅匆匆回了后院,而顾朝岳也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儿之后,便叫人备下了笔墨纸砚。    他提起饱蘸浓墨的毛笔,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一封信。顾朝岳将信封好,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唤道:“十三?”    随着顾朝岳的呼唤,房间里面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裳,一张脸长得平平无奇,落入人堆当中便会叫人再也找不到。他对着顾朝岳抱拳低头:“公子。”    “去,把信送回去,”顾朝岳将刚刚写好的信递给了那人,“哎,快马加鞭啊,这事情可不能拖着。”    那人得了命令,须臾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顾朝岳低头看着摊在桌子上面剩余的纸张,忽而笑了一笑。    柳步蘅这回向马良告假足足请了有一个月,也亏得通州城里面确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而马良又是个有心要庇佑她的,居然也就随她这么去了。    柳步蘅在家里面闲的发慌,便开始往云梦台跑。雀妈妈每次见到她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没见过大姑娘上青楼的!还和窑姐儿们左拥右抱的,像什么样子嘛!    雀妈妈一边这样数落着柳步蘅,一边给柳步蘅的杯子里面斟上了甜酒。    柳步蘅对于雀妈妈的话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多了则开始装傻:“哎呀雀妈妈,我从小就往你这儿跑,他们还不认识我?有什么好避讳的嘛。”    一边的头牌姑娘轻红绿玉则连声附和,同时还殷勤地又给柳步蘅的碗里夹了不少菜。    雀妈妈无奈地叹气,也在柳步蘅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在通州城也就罢了,你万一将来要是升官了,去了别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    官员逛窑子,怎么着都不是什么好话,更不要说是女官了。尽管现在世间对于女子宽松了许多,只是相比较男子,依旧苛刻的很。    柳步蘅笑了,她拉过雀妈妈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我心里面省的,你看了我这么多年了,我是那种做事情不知道分寸的人吗?”    雀妈妈瞥了她一眼,撑不住也笑了:“罢了罢了,你这小鬼头,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一肚子的阴谋诡计,阳奉阴违的,谁又能劝得动你呢。”    一堆女子随即便放开了玩乐起来,更有那善丝竹的姑娘在一边吹拉弹唱地取乐,一时间好不热闹。一直到晚上,月亮明晃晃地挂在了天空当中,这堆女人才算是歇了下来。这个时候,连雀妈妈都已经有了两分酒意了。    送柳步蘅出门的时候,雀妈妈刚想回去,却被柳步蘅反手抓住了手腕。县丞大人故作醉态,趴在了雀妈妈的肩头,然后悄没声息地和雀妈妈小声耳语了两句。雀妈妈眼珠子一转,故意放大了声音:“好好好,轻红一定给你留着,下回叫紫霞也来一起陪你。”    雀妈妈身后的姑娘们全都掩嘴轻笑,有的时候还真的叹息为何县丞大人不是个男儿,不然的话整个楼的姑娘怕是都愿意一心扑在县丞大人的身上。    柳步蘅在小蝴蝶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车子驶动离开云梦台有了一段距离,再看柳步蘅,哪儿还有刚刚半点醉眼惺忪的架势?    “哎,这年头装醉也是个技术活,”柳步蘅叹气,“叫马车快点吧,我们早些回府上去洗漱了睡觉觉。”    哎哟困死了,不过还好,跑了这么多天云梦台,总算是把事情都给布置结束了。    当柳步蘅回到府里的时候,在车上还好好的,下了车又一副醉态酩酊的模样,走路都不稳了。蝴蝶有些费力地扶着柳步蘅,心里面觉得大人真的是演得像。    顾朝岳看到柳步蘅的时候,就是一副脚下踩着八卦步的模样。他愣了一下,问蝴蝶:“这是怎么了?”    蝴蝶尴尬地说道:“大人……大人在云梦台喝多了……”    顾朝岳眼神沉了沉,他几步走到了柳步蘅的身边,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酒香。柳步蘅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蝴蝶的肩头,嘴巴里面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看样子柳大人醉的不轻,”顾朝岳叹了口气,“你这小丫鬟如此娇弱,又能够做的了什么?让开吧。”    下一秒,顾朝岳便将柳步蘅打横抱了起来。柳步蘅突然失重,差点没惊叫出声。幸好她憋住了,只是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了一眼顾朝岳之后便又重新闭上了。    蝴蝶胆战心惊,她想着要跟过来,却被顾朝岳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蝴蝶顿时就僵在了原地,有心跟上,却摄于顾朝岳的威势。    顾公子抱着柳大人,脸不红心不跳,很快便走到了她的房门前。低头看看柳步蘅还在装死,顾朝岳勾了勾嘴角,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了。    他走到床前,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柳步蘅往床上一丢,柳步蘅在被子里面打了个滚,实在是撑不住了,指着顾朝岳的鼻子骂道:“你这人!心狠脸黑!早晚有一天阴沟里面翻船!”    “总比有些人天天逛窑子来的好,”顾朝岳丝毫不为所动,“你在打什么主意?没事儿就往云梦台跑做什么?”    柳步蘅哼了一声,她双手撑着床爬着坐了起来,满脸深沉地对顾朝岳说:“这是机密,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告诉你呢?”    顾朝岳微笑:“看来你已经大好了,那我明天就和马大人说一声,让他赶紧把你给弄回去。”    “哎哟我头疼,”柳步蘅眼睛一翻,重新倒在了床上,嘴里面还直嚷嚷,“头疼啊头疼,这酒真的不能够喝太多啊,喝多了累得慌。”    顾朝岳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低着头看着柳步蘅,低声说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教训郑秋生的话,何苦一个人?叫上我,也是能够给你帮忙的。”    柳步蘅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乖巧模样。    顾朝岳轻笑了一声,伸手在柳步蘅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装神弄鬼的,这点小伎俩郑秋生要是看不出来,也就不会把你耍的团团转了。”    “我那是关心则乱啊,”柳步蘅抱着杯子嘟囔,“又不是平日里就这么傻,再说了……我要的就是让他看出来。”    看不出来不就没有效果了?那多无聊啊。    顾朝岳无可无不可,他换了个话题:“京城里面已经传来了消息,估计再过两日,你调任的文书就应该发放过来了。”    柳步蘅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这么快?”    “速度快些才行,”顾朝岳笑眯眯的,“京城里面现在,缺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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