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七

梁昭对大堰县这位县太爷却也知道一点，此人姓王，名为王岩，乃阆州彭城人士，二十九年捐的官，走的是柳州知府王贤龄的路子，这两人同宗，祖上原就是一家，如今关系也还未出五服。　　王岩是个小人物不值一提，而王贤龄这人却是成王派系的人。　　成王是先帝第九子，今上的弟弟，原珍贵妃之子，之前隐隐有传言，说是当初先帝临终前本意嘱成王为帝，却不知为何当晚圣旨出来后却变成了传位于二皇子，就是当今。堪堪不过一夜，随后又传出珍贵妃因不舍先帝一条白绫自缢殉于长阳宫的消息，等到次日晚，成王连夜带着心腹返回封地宣州。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暂且不追究，只说王贤龄将族中子弟王岩放到了坤州的大堰县，这就有点意思了。　　梁昭和她的老师余先生探讨过，知道坤州知府大人和王贤龄当年是同科进士。　　现如今坤州的知府何大人表面上来看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哪边都不沾，一心为上做事。　　真是这样吗？梁昭看却不见得，鄞氏朝廷如今斗得跟乌鸡眼似的，皇上年纪大了，昏聩不堪，只知享乐，朝堂局势错综复杂，朝臣私下已经分为几派，内廷宦官私交勾结大臣，各自谋取利益。　　　　王贤龄和坤州知府有这也点不远不近的关系看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前提是如果梁昭不知道王岩和王贤龄的关系的话，她也许不会想那么多。　　但现在，不排除何大人是成王的人的可能。　　　　桃花村的事报官后，官府却没有即时派人来管，甚至说只是查探一下。　　这位王县令自上任以来，也从来没做出什么为人称道的事，听余先生说，王岩和县内乡绅富豪往来密切。　　梁昭越想眉头越发紧蹙起来。　　　　又过了几天，隆水村白日里安静得很，桃花村那边并未传出消息，流寇好像也没有要闯过来的意思。隆水村的就没那么时刻绷着心神。　　只不过到底是死了那么多人，想起来都教人不安，于是隔了一天，村长又让自己的大儿子去了一趟县衙。　　　　梁昭不止没有放松心神反而愈加警惕起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里不是死了一个人或是两个人，而是被屠了整个村的人，流寇作乱已经不是小事，再如何，县令都应该派人来查看一番才对，毕竟这里是他管辖的地方，如若真出了什么事，对方难辞其咎。　　　　梁昭约束家里的管好自身，不准小孩往外跑太远，给三兄弟布置任务，一日不落，让几人固定的时辰练习用刀使刀。好在梁昭在家一言九鼎，梁家人一条心对其非常尊崇，所以很好管理。　　三兄弟俱以成年，除了梁青外还都成了家，因他们是男子，梁昭的对他几人的态度就不那么和风细雨，反而有些冷冽严肃。　　让他们吃饱饭，肌肉逐渐丰盈，脸色逐渐红润，不会像个面黄肌瘦的饥民。希望他们以后在面对危险时，能有最起码拿起武器反抗的资本和条件。　　梁家人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小孩子特别明显，十三岁的梁秧，以前真是个黄毛丫头，个子矮，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养了一段时间后，也开始有了些小姑娘青春的模样。　　　　一大早上，兄弟三人手里拿刀，在院子里对着空气不停刺挥，百下后乃换另一只手再来百下，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满了半个时辰。挥刀是第一项，第二项是扎马步，所有基础武学的开始，扎马步必不可少，乃根基也，下盘不稳是大忌。　　一日活动一个时辰方止。　　梁昭不强求几人成为多厉害人，只要他们他危险来临是能保护好父母妻儿就行。　　　　桃花村在隆水村的下游，步行大概将近两个时辰，最近人人担惊惧怕，都不敢往那块下面去。　　　　梁老太沉闷闷地带着孙女儿孙子们坐在院子里掰玉米，突然说道：“说起来，咱们家也有个亲戚是桃花村的人。”　　梁老汉抽着旱烟朝她看了一眼，声音不轻不重，“胡说，咱们梁家近年跟桃花村可没有来往！”　　梁昭也随着老太太的话颔首看了过去。　　老太太手下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赶紧抡起玉米搓起来，视线瞥了自家老头好几下，才道：“怎么没有，虽远了，这些年也的确不大联系了，却昨儿个不知怎么了，冷不丁我倒记起这事来。”　　梁老汉愣了愣，眉头狠皱，似乎在回忆。　　梁老太见状放下手边的东西，道：“是跟咱们老太爷一辈的，有个女娃，七八来岁时抱去给人当了童养媳，我嫁过来后，那边的孙女还上门过一回，当时没多呆就走了，你在地里干活没见着，后来这事还是娘后来絮絮叨叨说给我听的。”她嘴里说的老太爷就是梁昭这世的父亲，那位童养媳依着辈分就该是梁昭的姑姑。这年头女孩子给人家做童养媳实在算不得多罕见的事，许多人家都如此。　　　　她这么一说起，梁老汉果真想起来一些眉目来，只是到底远了，到了他这里之后再没走动，人也不大识得了。　　这话一说开，又联想到桃花村的情况，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梁山心里想怕是不好了。　　桃花村让人占了去，根据二虎说的，男子都被杀光了，剩下些弱女子，不用细想也知道结果会如何。　　梁老太叹了一口气，“我还知道一点，那边姑老太太有两个曾孙女，一个曾孙，如今，怕是……哎！杀千刀的流寇！”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梁老汉问梁山，“村长那边有没有消息？县里还没有人过来吗？”　　梁山摇摇头，道：“这都去过两回了，见不到人，似乎县里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城外有很多流民，已经不让进城了，据说几家粮铺粮食的价格见天疯涨，一天一个样。”瞧着就让人不安。　　　　粮食在庄稼人眼里一向是重中之重，听到这消息一个个心有余悸。　　收成不好，各种明目的苛捐杂税繁多，之前，他们梁家也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还是靠的小姑，不然现在还在挨饿呢！想想现下他们家竟然顿顿大白米饭，之前从未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想到此，梁山兄弟三人更是对梁昭充满了尊敬崇拜之情。　　心中不约而同庆幸，还好他们家有姑奶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