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冬藏养体的时节,一般来讲是最容易让人放松心神和警惕的时候。季节气候原因,连战事也会缓和下来,不说别的,冬日里,各类物资也实在缺乏额得紧。 正值隆冬,四下寂静。王县令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死了,实乃有些蹊跷,不同寻常。再思及年里发生一系列事情,也不知这个年是否能过得安稳太平年。 “吃食上莫要短了,天冷严寒,腹不饱恐大家没有力气训练。”梁昭嘱咐几句。 梁青听话点点头,回道:“这些早就知道了的,姑奶奶放心,只是,方才那两个小子说的事……” 梁昭略一沉吟,道:“那事你且不用管,亦莫传出风声,一切照常,我心中有数。” 梁青虽不知姑奶奶有什么打算,却得了话后就放心了,只管好下人就成。 梁昭自是有自己的想法。 梁昭三兄弟虽性子各不相同,但胜在听话,执行力也行,以后稍加训练调.教就能顶事,缺点在于,他们未曾读书上过学,生在乡里见识有限,虽以后能慢慢接触改善,但现下还离得远,她身边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或者说,能与她讨论分析一些大事的人,目前一个没有。 梁昭叹了口气,目前的情况,想多了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得先把兵练起来再说别的吧。 暂且以军队来称之,虽然规模还不大。营地那边一开始就把控得很严格,根基打的不错,平平稳稳,到目前为止到也没出过乱子大事。 梁昭花了精力进去。 例行去营地看了两个军队的早课,梁昭才顶着狂风飞舞的风雪粒子回来。 梁家没有懒人,从不说陈氏她们三个做媳妇的,连梁老头老太太都起身了。 厨房里,早饭已经烧好,灶膛里的火才刚一埋熄。 热腾腾的早饭,有馒头有饼子,搭配稀饭和咸菜。家里人不少,男女老少十几个,所以吃的都是用大铂盆装满了端过来,看着就喜人。 老太太怕委屈梁昭,想着单独弄点更精细的东西给她吃。 虽然馒头大饼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顶好的粮食,以前哪里敢这么吃,可老太太还是觉得,小姑跟他们不一样,吃用最好的也是应该的。 要说梁老太是个心善的人,但也绝不是什么穷大方拎不清性子。这年头谁家日子不难过啊,在梁昭不管事之前,她也是扣扣索索过日子的。 只能说,梁昭是个例外。 老太太时不时弄一些油面,烧开水往锅里一下,打上鸡蛋和青菜,放上点猪油酱油,年里家里还打了糍粑粑,放一小块进去,煮的软糯粘稠,味道飘出来了,闻着香的很。 几个不大的孩子馋得哈喇直流,立即被自个娘拍了几巴掌,撵出去了。 梁昭吃过几回,味道是真的不错,不过她不愿意搞特殊,也麻烦,提了两次,老太太才不这样了。 她食量不大,再说早晨的杂粮粥,梁昭就觉得很好。 一进屋子,氅衣就解了下来,初夏顺手接过去外面掸雪粒子,晚秋进了厨房,利索地拿了木盆从灶上的小锅里舀出热水出来,兑可以些冷水,端过去伺候梁昭洗手,然后递上干净的干帕子擦干。 “这里是冷的很,又下着雪,小姑何苦每天早上还去那边,您仔细着点身体,别冻着生病了,让山儿几个多注意点就好。”梁昭坐下后,老太太还是跟着唠叨了一句。 梁昭摇摇头,“并不妨事,无需担心。”她并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通常与人交流事情也是简单犀利。不过梁家这两个老人虽然辈分比自己小,但到底年纪大,说这些亦是出自关心。所以想了想梁昭还是又补了一句,“山儿他们很听话,我并未劳累。”这不算假话,目下这点子人和事,实在不很多,在步入正轨后,加上又规则严明,有例可寻可依,梁昭就是个总舵的作用,三兄弟真管了不少。 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梁家几个兄弟,定是严重训练培养出来的。 她人手不够。 梁昭前几年几乎不跟梁家里人接触,大人还好点,小一点像梁芽梁苗这些小孩,几乎连她的面也未曾见过。 到如今,这些孩子,一个个好像知道似的,不管在外头多疯多么闹腾,一到梁昭面前,就自发自觉变成了个鹌鹑模样,乖乖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说话。 老太太把小孙子抱着往厨房走,笑道:“果真都是一群精怪,在他娘面前也没得这个乖样儿的。” 这话说的很对,孩子这种生物,别说,天真无邪,对情绪的感知真是一流。 对着梁昭乖顺,却又不是那种因为害怕而衍生出来的恐惧情绪,就是真正的乖顺下来,情绪里头反而带着喜欢。 又好奇又喜欢。 别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对外物变化感知最敏感的反而是他们。 梁昭的出现给他他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 别的、深奥的道理小孩子不知道,但最具体的与他们来说最关心最重要的,却是切身体会。 吃得饱了,穿得暖了,家里的氛围好了,什么都好了,爷爷奶奶不愁眉苦脸了。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 所以,梁昭在这些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心里眼里,获得了语无伦次的崇拜敬爱。 梁昭笑了笑,摸了下梁芽小姑娘的脑袋,从桌子上夹了些鸡蛋饼放进碗里,给小姑娘。 老太太瞪了下,眼神有些不赞同,这鸡蛋饼是特特给小姑做的,虽说现在他们家不缺一口吃的了,但是鸡蛋还是稀罕物。 王氏见状赶紧把女儿拉过来抱走了,面上有些发臊,生怕婆婆说什么。 鄞朝女子地位低下,先前太.祖时期尤甚,甚至称得上苛刻,女子未出阁时竟然连门都不大能出,寡妇改嫁艰难,鼓吹夫死守节等等。到如今虽有所改善,却也没好上多少。 连平民生活中都是,吃饭女子不能上桌,更别提小孩,叫外人看见了会斥责没规矩。梁家亦是如此,吃饭男女分桌,女人孩子就在厨房用食,而梁昭情况有所不同,她辈分高。 梁昭暂且没有这个能力改变整个社会的这种形态制度,自然就没有底气或者妄图说出一腔看起热血实则没有一点用处的话去改变什么。 梁芽踉踉跄跄从厨房偷跑出来,梁昭给她夹了吃的,这是一件再平凡而微不足道的事,却能让老太太皱眉,能上王氏羞愧。之后又在心里对梁昭更加信服,喜欢。 梁昭哪能不清楚她们的想法。 *** 转眼九点到了大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团结喜庆的日子。 梁家未时过后吃的团圆饭,两大桌,鸡鸭鱼肉齐全,热热闹闹的,大家好不高兴。 营地那边也放了假,本村的的回自家去,后一批五十人也没亏待了他们,梁昭早就发话下去,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就留在营地里。 吃过了饭年,就窝在家里炕上夸嘴谈天,小孩早待不住,跑了出去,手里拿着平时吃不到的瓜果点心。 梁老汉满足地叹了一声,他们梁家,多亏了小姑啊,否则现在,别说这种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家里人都怕是都齐全不了。 唉,这种世道,何时能过去。 家里人一起说话,老太太不期然想起了被征走的大儿子梁河。 忍不住叹气道:“也不知道大河现在如何了,吃不吃的好,有没有衣穿……”话还没说完就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 王氏闵氏她们连忙安慰,陈氏不用说,脸上自然带着悲伤思念的深色,不过好歹忍住了没哭出来,还要跟着安慰婆婆。 梁昭在一旁若有所思。 按她的意思,鄞朝完全已经分崩离析,再为他效力下去也是无用。 如果梁河还活着,能将他带回是最好。 不过现在想这些远了些,手里的兵都还没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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