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窗户外的雪上泛着刺目的白光,便这么直直映在了窗户上,晃得人眼睛生疼,默书领着盥洗的丫鬟鱼贯而入,为免风雪入了内室,仔细关了门。    往里屋瞧去,惟幔笼罩层层叠叠,想是里面的人还没醒,她朝前走去,放轻了步子以免吵到姑娘,将这一层层惟幔撩开进到里面,却见自家姑娘窝在九王怀里,兀自睡得昏沉。    锦邺挥手让她出去,默书犹豫片刻,终是往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大冷的天儿,外头鹅毛飞雪,屋里却是温情蜜意,锦邺舍不得动弹半分,唯恐沈清歌从睡梦中醒来。    默书不敢离得太远,便在屋外守着,想来这事儿也是奇了怪,姑娘向来浅眠,每日早早儿的便要梳洗上妆,今儿个却是懒睡了一个时辰,莫不是这九王爷使了什么迷魂术?    她偷偷往里面瞧,却是什么也瞧不见,冬日的天儿寒凉,丫鬟打来的热水不一会儿就变凉,为了姑娘等会儿起床能净脸,默书扬手招丫鬟们下去重新打水。    许久没有这般舒畅的睡一觉,沈清歌醒来时还半梦半醒着,她睁开眼,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许久才看清了身旁的人。    “…锦邺。”    这声儿不似平常那般清脆,是姑娘家特有的软糯,尾音拐着弯儿的婉转,恍若这两个字含了多少心事,锦邺再怎么稳重自持的人,此刻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手指极轻的抚摸她的脸颊,软着声儿哄她:“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沈清歌清醒了几分,白玉一般的脸上红润起来,她别开目光:“你怎么还没走?”    锦邺挑眉笑起来:“今早就要走的,醒了之后却被人抓着衣裳,她抓得可紧,我舍不得弄醒她,便陪到现在。”    “她?”沈清歌一愣,缓缓低头,果然看见自己嫩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她立刻松开,目光放在别处,轻声说道:“王爷现在可以离开了,请。”    锦邺下了床榻,沈清歌转眸一瞥,那被她攥过的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她有些不好意思:“王爷的衣服都皱了。”    他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扬眉一笑:“无碍,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沈清歌警惕起来:“什么?”    “以后叫我的名字。”    “不行,这不妥。”    他越发的逼近,妖冶的眉眼中漆黑一片,幽深难测,锦邺双手撑在她身侧,眸中含笑,热浪涌起的呼吸轻轻洒在她脸上:“你刚刚明明叫了我的名字。”    沈清歌喉头发紧,目光躲闪,耳垂红了一圈又一圈,锦邺看得欢喜,抬手轻柔她的耳垂,循循善诱道:“乖,叫我的名字。”    沈清歌被他逼得缩在床脚,耳边还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她向来胆大冷静,此时竟然也有些怕他犯起浑时的流氓劲儿,遂顺着他的意,不大自在的喊道:“锦邺。”    男人低低的笑了,赞赏一般的亲她嘴角:“好听,我喜欢听。”    默书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进屋,没想到听到里屋二人的说话声。    王爷说:“我这就要走了,过来给我亲亲。”    姑娘定是不愿意,别别扭扭的声音却也婉转动人:“不亲,你快走,默书等会儿就来了。”    默书仰起头,准备适时出声提醒,谁知听到姑娘一声惊呼,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默书自然要冲进去瞧瞧的。    她喊着:“姑娘莫怕,我来了。”    进去却瞧见九王将自家姑娘按在床上亲,姑娘衣衫不整,面色红润剔透,实在吃相上佳,也不怪九王爷上下其手。    只是这一番景象被人突然闯进打破,气氛自然尴尬几分,默书红着脸跑出去,边跑边嚷:“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这般,沈清歌更没有心思与锦邺亲亲我我,她正了正脸色:“王爷,您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锦邺怕她生气,忙扶了她的身子起来,柔声说道:“你别生气,我这就走,晚上再来看你。”    沈清歌嘟囔:“你说这话倒跟个贼似的。”    锦邺笑着点她鼻梁:“胡说,有我这么好看的贼吗?你也知道如今大局不稳,我若是明目张胆来见你,沈家处境怕是不妙。”    “那便不要再来了。”沈清歌垂眸,却没发觉自己话语里带着几分眷恋。    “我哪里舍得。”他笑着看她,目光温柔,说话轻言细语:“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来见你,你如果愿意,我每天都陪你入睡,陪你起床,陪你说话。”    沈清歌红着脸回答:“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说我水性杨花,勾引当朝皇子,妄图攀龙附凤。”    “谁敢!”他轻斥一声,狠心的话说的柔情百转:“谁敢欺负你,我扒了他的皮!”    沈清歌想起往日他要杀她的模样,轻笑了笑,扬眉看向他:“你以往可没少欺负我。”    提起这茬便让锦邺浑身不舒服,从知晓自己爱上沈清歌那一刻起,他无时不刻都在懊恼自己曾对她有过杀心。    锦邺从腰间掏出一只匕首递给她,万分珍重的道:“清歌,你捅我三刀出出气,往死里捅,我扛得住。”    沈清歌目瞪口呆起来,还没见过哪个运筹帷幄的人这么不珍惜性命的,她垂首看手中的匕首,思忖了半响,将那匕首扔在一旁:“我现在不取,别人就更不能取了,你的命得留给我。”    锦邺想也不想便答应,目光中的温柔险些将沈清歌溺亡,她推推他:“你先回去吧。”    “好。”他揉着她的发丝:“好好吃饭,我夜里来陪你。”    沈清歌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轻轻回答道:“好。”    锦邺走后,沈清歌兀自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默书跑来告诉她,二房的人回来了。    沈清歌自然要去见一见,她重生这月余,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些叔伯婶婶,就等着一起算算旧账。    还未进院儿便听见里头传来的笑声,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皇上此次命我们北巡,实乃收获不少。”    “是了,此次北巡皇上只钦点了咱们,想必老爷必定是得了皇上青眼。”杨氏说话间是明明白白的炫耀,屋内跟着附和的人三三两两,多半都是违心的。    沈清歌弯起嘴角,以前怎么不觉得这沈府竟有如此多的乐趣?    不过是北巡而已,极北极寒,这是最苦的差事,若是皇上真的看重,自然不是北巡这么简单,二房这是心里装着明白,脸上却要装得糊涂,实在可笑。    绕过回廊三两步便临近前厅,沈清歌清雅的声音响起:“说什么事儿这么热闹,也不叫上我?”    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老太太脸色一沉,三房各位也是满脸阴郁,特别是云氏和沈长宁,只差甩袖子走人。    沈清歌刚踏入屋便被一双手扶住,抬眸看去是一张美丽的脸,生得雍容高贵,大气婉约。    这是她的大堂姐沈长乐,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可是个善心肠的女子,便是宫里的贵人都有所耳闻,逢年过节宫里有什么宴会,这位姐姐都能露一露脸的。    沈长乐脸带关切:“妹妹好些了没,听闻你和长宁都被奸人所害中了毒,现下可大好了?”    看着这张为她忧心忡忡的脸,沈清歌不禁想起前世,沈长乐因为一只猫不慎打翻了茶杯,沁湿了她的衣裙,她便下令将那猫剁成了肉酱。    这样的人,能有多善良?    沈清歌抽出手,淡淡的笑:“原来是二叔一家回来了。”    她转身坐到娘亲身边,抬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二叔二婶,还有长乐,你们一路可顺风。”    未等深庸和杨氏回答,沈长乐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妹妹怎么直呼阿姐的名字,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哼!”老太太冷笑:“她如今可大不一样了,走路都能横着走,不叫你一声阿姐又能如何?”    沈长乐摇摇头,泫然欲泣的道:“我听闻妹妹病了几次,想是还没有大好,心情不佳。”    沈清歌掩唇微笑,这是拐弯抹角说她没教养,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她手上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素手轻抬搭在了软椅边上,柔婉的笑着,不咸不淡的道:“矫情。”    屋内静了下来,就连沈长乐的假哭都像沈清歌说得那般,异常的矫情做作。    关于这月余来的事,二房自然是听闻了的,若说这病秧子沈清歌将一家老小闹得鸡犬不宁,他们是有些不信的,所以今日也是带了一番试探的心。    沈长乐像是没听清,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楚楚动人的问:“妹妹说什么?”    沈清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说你矫情,你也不找块镜子瞧瞧自个儿,你脸上可真的流了一滴泪?心里边儿怕是高兴着我生病中毒,这会儿就跟我装姐妹情深,沈长乐,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沈长乐惶惶然:“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是真心实意关心你的。”    她忙掏出怀里的荷包递给她:“你瞧,这是我专程从边关给你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沈清歌的目光落在沈长乐脸上,而后往下,落在她手中的荷包上,她唇角噙着几分笑意,半响却也不接。    沈长乐将荷包又递过来几分:“妹妹收下吧,阿姐一片心意。”    沈清歌略微挑眉,既然是一片心意,那她自然要接下。    她笑了笑:“多谢长乐阿姐,只怪妹妹连日来被人暗害,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这才怠慢了阿姐,阿姐见谅。”    沈长乐宽容的笑了:“说的什么话,阿姐自然知道你过得不好,你就是跟阿姐耍耍性子,阿姐也不会计较的。”    沈清歌抿唇一笑,将那荷包收在怀中,沈长乐目光微定,悄悄与父母亲交换了眼神。    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只是比以前牙尖嘴利一些,蠢还是一样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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