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腿长,大步流星走在前头,司颜一溜小跑才跟上:“真的不用,我单位离这里很远的。” 蜿蜒的花园小路上铺着层层叠叠的鹅卵石,她的鞋跟踩得费劲,这个人却丝毫没有绅士风度,连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她只能胆战心惊地边顾着脚下边追着他:“你等等。” 鹅卵石路终于到了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门洞,任白停下了脚步,站住等她。 “这里禁行,打不到车。”任白的手指掠过围墙,指了指园子外一望无际的道路,“当然,如果你可以自己走到公路上,那我没什么意见。” 司颜气喘吁吁地顺着他的手指眺望了一眼,乖乖地选择了上车。 任白也不说话,没问地点,系了安全带,准确无误地开往她银行的方向。她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眼看着路线与跟秦逸约好的地点越来越偏,硬着头皮提出:“能不能送我去江东的光恒广场?” 反正,就算让他知道自己刚才是找借口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颜也没准备在他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她说完一面默默在心里自我安慰,一面惴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任白什么也没说,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江东与她的银行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离任家庄园也近了许多,不一会儿,司颜就从窗外看见了光恒广场的经典标志。车在路边停稳,她推开车门,想起来,回头说了声:“谢谢。” 男人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光恒广场是司颜过去跟秦逸众多的约会地点之一,她常来吃一楼那家咖啡厅的甜品。再次踏入熟悉的玻璃门时,秦逸已经坐在角落等她。 “颜颜。”见到她来,秦逸从卡座上起了身,目光略略呆滞了几秒。 其实她今天打扮得并不走心,但穿着新衣服,脸上带了妆,人总归是精神奕奕的。她很适合穿这种裸色系的连衣裙,衬得小小的瓜子脸十分温柔,手腕和膝盖露出来,哪哪都是纤纤细细的。 “我来了,你直接说吧。”司颜冷淡地拉开椅子,坐下就接过服务生刚倒好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一杯美式。” “我给你点了摩卡,”秦逸问,“你不是一直嫌美式太苦吗?” “啊?是吗?”司颜没想太多,她只是刚才在任家吃了好几块蛋糕,嘴里腻得慌,想喝点苦的中和一下而已。 但既然有了这个契机,她便笑了笑:“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啊。” “这样吗……”秦逸眼中闪过一丝失意,随机就对服务生说,“那摩卡不要了,换成美式。” 咖啡端了上来,司颜没动,与咖啡一起上的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焦糖布丁,无需多问,那一定也是秦逸点的。她拿起小银勺,悬在空中,听见秦逸道:“我约你出来,是想说说那套房子。” “嗯,你在电话里说过了。”司颜把勺子背磕在那层焦糖上,发出“咔咔咔”的轻响。 她喜欢焦糖布丁,就是喜欢这清脆的声音,“咔咔咔”,听起来心情就会变好。然而这一次,勺子在布丁上敲了半天,她也没什么食欲下口。 “现在提出,让你还给我,不太现实,我也不愿意向你收回,只是颜颜……”秦逸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找家里借了不少钱,你是知道的。” “嗯,我明白,我会想办法还你。”司颜叹了口气,“剩下的房贷,我也会自己去还。”只是这说得容易,要让她一时间凑来那么多钱,还要同时负担贷款,想想也是够让人头大的。说是这么说,司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她……现在没工作,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要用到钱的地方,有很多。”秦逸试图解释自己的难处。 “不用说这些,本来就是你出钱买的房,钱还你是应该的。”司颜拖着腮,脑海里转悠着想想问方雯帮忙凑出这些钱的可能性,“就是,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秦逸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被自己戳得稀巴烂的布丁,忽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放下勺子:“没别的事了吧?我就先走了。” “颜颜。”秦逸叫住了她,眼里竟然有了留恋,“就这样了吗?” 刚拎起了包的司颜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还有什么事不?” “我一直在想,那天,我向你坦白一切后,你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就同意了分手,哪怕你骂我一句……而你,没有。”秦逸迷茫地注视着她。 司颜感到不可理喻:“……哪有人这样,还喜欢别人骂他?” 被临时毁掉婚约,生气当然是生气的,难过也难过得不得了,她不过是奉行好聚好散,即使分手也不要搞得太难看,总不至于像个泼妇一样当街跟他撕起来吧? “而且你,才过了几天,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动作这么快吗?”秦逸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成拳,“难道说,颜颜,你也……” “秦逸!”司颜低声吼住他,她意识到他在怀疑什么,血液一瞬间往脑门上冲,“是你劈了腿,不要把别人也想得那么龌龊!”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秦逸脸色一白,冷静了下来,然而随后,他又露出茫然的眼神,“只是颜颜,你真的爱过我吗?” 司颜被他问得直愣神:“都到这一步了,问这个也没意思了吧,我祝你跟你老婆白头偕老哈。” “我们在一起这几年,你没让我碰过你。”但他们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秦逸只顾着呆呆地说自己的,“因为你的教义不允许婚前越线,我一直尊重你的信仰,只有那一次,没忍住……” “辛苦你了。”她哭笑不得地搓了搓额头。这本来是件很让人感动的事情才对,但就因为那一次的背叛,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再由他提起来,只会给心里添堵。 他还没说够:“我是真心要和你在一起的,我心里从来都是觉得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想也不想就用你的名字买了房子,好给你安全感。” 说起来,这件事在当时真是羡慕坏了她的一帮同事,可是,现在司颜脑袋里想的全是,后天去上班的时候,要怎么面对她们啊? “我很感谢你,秦逸,不过不带你这么往脸上贴金哦。”司颜叹了口气,“你又不是本地人,本来就没有买房资格,只能找我了吧,而且用我的名义买,可以拿到银行贷款的员工折扣哎,现在你害得我首套房资格都用掉了。好了不说这个啦,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说完这些,起了身要走,手被人一把抓住:“颜颜,我不是要钱——” “你到底想干嘛?”司颜真的不明白了,手是他要分的,婚约也是他毁的,现在又来不清不楚的算哪样?她想挣扎,然而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你放手!” “砰!”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之后,她手上的钳制应声松开。 随后她就被人推到身后去:“过来。” “任白!”司颜看清了来人,惊愕地张大嘴,他什么时候来的?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秦逸扶着桌子后退两步,人有些站不稳,左眼青了一大圈,任白站在他面前,比他足足高出了半个头,眼神里充满狠戾。 “再让我发现你纠缠颜颜,别想在沪市待下去。”任白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他继而拉起了司颜:“走。”前来劝架的服务生已经围了一大圈,纷纷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这一切就跟在演电视剧似的,司颜几乎是逃命似的回到车上,躲开了那些好奇的眼光,才稍稍有了点安全感。 “你怎么没走啊?”清醒过来后,她扒着车窗,想起来问他。 她听到一声嗤笑。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任白的语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附赠讥诮,“你自己还不是说要去银行加班?” 司颜郁闷地一下一下拍打脑门:“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找借口吧。” 那句过后,他们各自沉默了半晌,这天天气似乎有所回暖,她正感到车内的空气有些闷热,他开了空调,清凉的冷雾迎面扑来。 不知过了多久。 “我替你还钱。”他突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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