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大白菜

穆四奶奶将饭菜端上桌子，穆四爷爷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开饭了。　　除了农忙和过年过节，穆家三代才会聚在一起吃饭，其他都是各家自己开饭，本来想要安排两个老人轮流在四个儿子家吃饭，也不用他们那么辛苦。　　但是穆四奶奶觉得还没真正的老了呢，做饭这种小事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他们老两口现在也没在地里挣工分了，所以跟儿孙们提议他们每个月提供米粮给他们老两口就好，他们自己做饭。　　四个儿子和儿媳妇虽然有些不放心老人，可见老两口那么坚决，也就不勉强了，只是在闲时都会来到老宅帮忙把柴劈好，帮忙搬重活，而且还经常在做饭时把自家闲着的孩子派到老宅帮忙做饭。　　其实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也很想过来帮忙，可是这两个老人家不让啊，孙子帮忙就笑得合不拢嘴，儿子帮忙就能惹来一顿臭骂，要不是这两老人对自家的孩子是真的好，四兄弟都会觉得他们不是亲生的了，每次穆四爷爷开骂的时候，穆立忠他们就格外羡慕在城里工作的穆立华。　　穆四奶奶给自己和老头子盛了两碗饭，坐在老头子旁边的椅子上，指着桌上的大白菜笑着说：“刚刚老大媳妇端来碗白菜给我们。”　　“怎么端了碗白菜过来，而且地里的白菜不是下种吗？这是哪来的？”穆四爷爷眯着眼睛，有些搞不明白大儿媳妇为什么就端碗白菜过来，虽然以前也送菜，但是也没有就只送白菜过来的，现在又不是大冬天。　　“说是小溪去村西头挖蚯蚓的时候找到的，这个孩子就把那里的大白菜都给搬回家。”　　“村西头，那地可有些荒，怎么会有白菜呢？”穆四爷爷想不明白，不过他相信自家小孙女，肯定不是偷来的。　　“这菜长得真好”穆四爷爷凑近菜碗仔细看了一会儿，可以明显看出这青菜的颜色比旁边的那碗芥菜好看多了。　　“那里不是有一片杂草丛吗，就是大队刚划给知青的那块地旁边，可能是以前有人不小心把白菜种子落在那里了。”　　“可能是吧。”穆四爷爷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而且也怕是有人偷偷在那里种下的。　　“你可别想太多了，老大媳妇之前让立忠去那里看过了，的确是从那里挖出来的，而且还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肯定不是有人特意种在那里的。”穆四奶奶知道老头子的疑虑，就怕这些白菜是有主的，不然自家小孙女就成贼了。　　穆四爷爷听了这话才打消心中的疑虑，拿起筷子夹了片白菜放进嘴里，就被白菜的美味震撼住了，一口咬下去，白菜清脆可口，水嫩香甜，吞下去后口齿间那股清香味还就不散，穆四爷爷赶紧又夹起菜碗里的白菜，然后用着横扫千军地架势，开始对这盘白菜进攻。　　同样吃了一口白菜的穆四奶奶也不甘示弱，老两口你一块我一块的，不一会儿就将这碗美味的大白菜清光了，穆四爷爷看菜碗里剩下的菜汤，正想端起菜碗，准备将里面剩下的菜汤倒进自己的碗里，结果另一双手也在同时抓住了菜碗。　　穆四爷爷抬头一看，果然是自个媳妇。　　一向恩爱的两人对看了许久，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放弃”这三个字，穆四爷爷有些不情愿地开口：“要不，咱们一人一半……”　　穆四奶奶皱眉看着两人的手，也有些不情愿，可是这样胶着也不是办法，就点了点头。　　“那……我来分？”穆四爷爷小声地提议。　　“那你得答应我，必须一人一半。”穆四奶奶知道老头子一向重守承诺。　　“好，我答应你。”虽然这白菜味道很好，但是还不至于让他把自己的原则给丢了。　　穆四奶奶听到老头子这么说，也就放心地松开手，穆四爷爷很信守承诺，公平的将一半的菜汁倒入媳妇的碗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倒进自己碗里，就埋头苦吃。　　当老两口吃完碗里的饭后，抬头一看，才发现今天穆四奶奶做的菜还没有吃一口呢。　　怎么办呢？老两口看了对方一眼，虽然现在肚子很撑，但是为了不浪费，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呗。　　谁知道他们吃了第一口菜后，痛苦地发现：菜变难吃了！　　但是总不能不吃吧，两人就再试图吃了好几口菜，最后发现实在是没办法吃下去了，只能放弃，想着好好保存，或许明天还能吃。　　穆四奶奶收拾干净饭桌、洗干净碗筷，将今晚剩下的两碗菜放在竹篮里，然后挂在院子的井里，避免坏了。　　接着，老两口就决定去老大家看看，实在是被这道白菜勾起了口欲。　　　　等老两口到了大儿子家里时，发现另外几个儿子都在里头聊着天。　　“爹、娘，你们怎么也过来了？”不会也是为了那碗大白菜吧，穆立忠眼里仿佛在问，可是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了。　　穆四爷爷有些尴尬，之前只顾着吃了，把平时的形象都丢到一旁，幸好平时不跟几个孩子一起吃，不然他自己的老脸怕是都丢光了。　　“咳咳，今天的白菜还挺好吃的，我就是过来问问还有么？”穆四爷爷用手遮在嘴边，试图遮掩自己有些发热的脸。　　“还有三颗。”穆立忠眼尖，早就看到父亲脸上的羞色，努力忍住嘴边的笑意，回答道。　　穆立人和两个弟弟都有些紧张，就怕大哥把所有的白菜都给了父亲，但是作为一个孝子就不能公然反对。　　“要不，给我两个，啊……不，一个就行了。”穆四爷爷及时改口，总算没让旁边的小孙女再板起小脸。　　“爹，现在只剩下三颗白菜了，不如咱们明天用一个白菜熬粥吧，这样大家都又得吃，这几个小子也不会因为吃不够就打架，刚刚都打起来了。”穆立国听到父亲要拿走一个，赶紧上前去提议，“而且这样能吃好几顿呢。”　　穆四爷爷老两口前面听到孙子因为大白菜打架，脸上都有些尴尬，毕竟他们刚刚也好不了哪儿去，感觉以后再也没这个脸像以前一样教导孩子了。　　不过听到穆立国后面的意思，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而且这种白菜熬粥肯定很好吃，他也不可能不顾及到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吃好几顿呢，所以穆四爷爷很爽快地答应穆立国的提议。　　商量好了如何处理剩下的三颗大白菜，再对这几颗大白菜滔滔不绝的赞赏过后，后知后觉的穆家老小才想起讨论一下，为什么这些菜味道会那么好。　　像他们常年的菜谱都是青菜的人家，其实对青菜已经体会不到什么美味了，特别是白菜，他们可说是一年四季都在吃，吃了这么多年，早就吃腻了。可是现在却是突然出现这几颗野生大白菜，让他们都不谈定地开始争抢起来了，可以想见这道菜究竟有多好吃，他们现在的感觉是就算眼前有一盘肉摆在面前，恐怕也是食不知味。　　“也不知道是谁把白菜种子落在那里的。”穆立民觉得如果自己知道是谁，绝对得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人。　　“爹，可不可能是野菜啊。”穆立人向父亲问道。　　“不可能，那片地一直都有些荒，我从来还没见到有人在那里挖到过野菜。”穆四爷爷很肯定地说道。　　“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个大白菜可比我们平常见到的都要好。”　　问了儿子的这话，穆四爷爷思索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种子的问题。”　　坐在小板凳上，一旁偷听的小溪听到爷爷这话都觉得心口一跳，果然人老成精，都猜对一部分了。　　“可也没听说有谁家种出这样的白菜来啊。”穆立国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印象。　　“可能是只得到这么几颗种子吧。”穆立忠猜测，不然解释不了。　　小溪悠悠地看着父亲和爷爷，发现以后要是想要做什么小动作，还是避着点他俩，几乎都把真相说出来了。　　“你们说，我们以后还能吃得下饭吗？”穆立国一想起平常味道还不错的饭菜，今晚吃起来就特别难吃。　　而且，最重要的是吃完剩下的这三颗，以后再也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白菜了。　　小溪看着眼前的长辈们都露出生无可恋模样，忍了忍，还是没有把这些白菜是她自己种出来的，虽然她很想改口，但是这个事情现在是怎么都改不了，因为她不可能解释清楚这个菜为什么会种在村西头，总不能说只种了几天就熟了吧，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其实小溪现在真的很后悔说了这个谎，她没想到这个白菜经过雾气改造后，竟然会变得这么好吃，想到以后再也吃不着了，她也忍不住有些绝望。　　　　先不说穆家人如何纠结以后吃不到这种白菜怎么办的问题，知青点也因为这颗白菜而闹起了矛盾，虽然这矛盾一直都有，他们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赵旭阳把白菜拿回去锄地时，就将这颗白菜放在地上，其他知青对他送个小孩回家，却拿了颗白菜回来这种事觉得很奇怪。　　“赵哥，这个白菜是……”之前最先看到小溪的男知青比较自来熟，主动问道。　　“送孩子回家的回报。”赵旭阳一想起那个女娃娃把白菜送给自己时一脸不舍地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哪有给人一颗白菜当回报的，穆书记家真吝啬。”之前的那个女孩子对这样的回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太不知礼数了。　　见这个女孩说的有些过分，赵旭阳和那个男知青都有些不高兴，也不想理会这个口无遮拦的人，要知道在这边锄地的也不是每个都好相处，这样的对话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他们对穆家有多大的不满呢。　　“这是穆书记闺女送给我的礼物。”赵旭阳埋头干了一会儿活，想了下，觉得还不能让人误会穆家，“陈朗，你是不知道，这孩子送这颗白菜给我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呢。”　　“就刚刚那个小孩，这回报有够特别的，还舍不得，太逗了，等有空我得好好认识这个孩子。”陈朗就是那个有些自来熟的知青，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应该很投缘。　　“我觉得你应该和这个孩子认识一下，你们俩还挺像的。”都一样自来熟还话痨，刚刚送小孩回家，她那张嘴可是没停过，叽叽喳喳地，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面，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不过虽然话痨，但也是个可爱的小话痨呢。　　“我也这么觉得呢。”陈朗得意忘形地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却完全忘记了他的手因为做了一下午的农活已经沾满泥土，这一摸，下巴就变得乌黑一片，远远望去，这个人就像是个大胡子。　　赵旭阳自然看到陈朗这幅囧样，看他没察觉，自己也就别“多管闲事”去提醒他了。　　　　到了差不多吃晚饭的时候，赵旭阳他们才停下手中的活，准备回去做饭吃。　　其他人都住在新的知青点，赵旭阳扛着锄头拿着那颗大白菜，和陈朗往老知青点走去，其实原本陈朗应该也是住在新知青点的，不过他的父亲和赵旭阳的父亲是同学，虽然他们两个小辈彼此不太熟悉，只是粗粗见过几面，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认识的人能够在一起照应，就是一件很令人满足的事情了。　　所以当初陈朗就极力申请住在老知青点，而赵旭阳呢，他在陈朗来之前就接到父亲的来信，要他照顾一下这个父亲同学的儿子，所以也在这件事情上帮着陈朗说情。　　不过老知青点里有些人对这个却有点意见，最近都有些阴阳怪气的，而其他人都在旁边看戏，赵旭阳觉得这个知青点真是越待越没意思了。　　两人回到知青点，发现大家都已经吃完饭回房休息了，赵旭阳先检查一下自己的箱子，没发现被碰过的痕迹，打开箱子，想了一会儿，决定今天的晚饭用那颗大白菜熬一锅粥，然后再烙几个大饼。　　其实他们以前都是一起吃饭的，平时虽然都有些小摩擦，但是问题也不大，可是自从陈朗来了后，赵旭阳就经常发现只要不到安排自己做饭的日子，他下工回来都会发现留给自己的饭菜，只有些残羹，根本和他交上去的粮食分粮不符，而且也不够他们两个吃，他和陈朗两人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这样的事情遇到过几次后，赵旭阳也不干了，谁也忍受不了自己明明交上足够的米粮，自己却吃不饱，所以跟大队干部反映了一下情况后，就跟老知青点的其他人分开做饭了。　　大队干部虽然明白这些知青之间的矛盾，但是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一般不会太多插手他们的事情，这次能够答应赵旭阳的请求，也是因为其他人的确做得太过分了，而且赵旭阳这个人自从下乡以来表现一直都很好，这个新来的陈朗虽然也不熟悉地里的活，可是他愿意学，也从来都没有喊过苦字，所以他们才会在这件事情上偏着这两人。　　像做菜这种事情是不能指望刚下乡的陈朗了，陈朗主要负责烧火，然后赵旭阳等锅里的水滚了后，把米下锅，然后将今天得到的礼物切成两半，再把其中一半切好后放进锅里熬粥。　　“赵哥，今天的粥好香啊。”粥差不多好了，陈朗用力吸气，一股白菜的清香味涌入鼻翼。　　赵旭阳也有些诧异，好像这颗白菜比以往的都好吃，不过想想这颗白菜的长相，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粥熬好起锅后，就开始烙大饼了，经过两年的知青生活，赵旭阳已经从一个厨房小白变成了厨房小工，做出来的食物嘛，简单地说就是吃的味道一般，但是外表完全不能看，陈朗第一次吃时，还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吃下去。　　大饼烙好后，他们拿着碗筷端着粥和大饼来到外面的桌子上准备开吃，这时，早已进屋休息的知青都被这股香味吸引，跑了出来。　　“嘿，赵旭阳，你在煮什么，这么香，不如请我吃一顿吧。”其他人都有些忌惮赵旭阳，只有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知青跑过来，完全不理会一旁的陈朗。　　陈朗低头，眼里透着鄙视，现在大家吃的都有限，谁会没事请客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我刚好煮了两人份，没有多余的。”有外人在，赵旭阳恢复他的面瘫脸。　　瘦高个哽了一下，没想到赵旭阳会这么不给他面子，竟然拒绝他。　　“不是有两人份吗，请我吃不就正好了。”瘦高个咬咬牙，实在是那个香味太勾人了。　　“陈朗还得吃呢，怎么请？”陈旭阳有些被这个男知青恶心到了，想不明白怎么又这么不要脸的人。　　“赵哥，吃吧。”陈朗盛起一碗粥放在赵旭阳面前，接着给自己也盛起一碗。　　赵旭阳也没再理会这个男知青了，他顺手夹起一块大饼咬了一口，然后喝一口粥，然后呆住了，抬头看一眼对面同样有些呆滞的陈朗，对视一会儿后，赵旭阳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他这次煮的粥确实是很好喝，看到对面的人加快速度喝粥，赵旭阳也赶紧跟上，怕晚了一步就没得吃了。　　不过，幸好赵旭阳因为旁边站着个人，勉强还能将自己那颗往吃货路上奔跑的心拉回来一点，在两人都只剩下一碗粥时，阻止陈朗想要一口气吃完的举动。　　“陈朗，你吃两块饼吧。”　　陈朗欲哭无泪，看着跟这粥一比，味道简直就是猪食的大饼，“赵哥，我不太想吃。”　　“你当我想吗，你不吃晚上饿了怎么办？”赵旭阳瞪了一眼陈朗，难不成他就想吃了。　　陈旭想想饿肚子的感觉的确不太好，所以只能把那些难吃的大饼硬是吃下去，然后喝口粥缓和一下味觉，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觉得刚才吃太快了，没有好好品尝一下这个粥的美味，现在得慢慢、慢慢地品尝。　　赵旭阳自制力比较好，没有他那么丢人，喝这最后一碗粥时，速度虽然比以平常慢一点，但是不仔细比较也没人会发现得了。　　瘦高个气坏了，这两个人就这样把自己晾在这里，自顾自把那盆粥喝完了，而且身后还有一群知青看到自己被拒绝，面子都丢光了。　　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赵旭阳和陈朗当然没有心情理会他，按照约定那样陈朗去洗碗筷后，赵旭阳则进入厨房，把剩下的那半颗白菜拿回屋里去，放进自己的箱子里，很明显这次的粥会那么好吃，全是这白菜的功劳，再想起白天那个小孩把白菜送给自己时的不舍，估计这孩子吃过白菜后，现正在更加后悔送给他了。　　赵旭阳不知道，小溪还真不后悔，毕竟以后她要是想吃，还是可以弄到的，只是得小心暴露，可是穆家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都后悔当时不在家，不然就可以阻止小溪把白菜送出去了。　　瘦高个看到赵旭阳这个举动，觉得他有些大题小做，这样是防谁呢，而且谁会要他一颗白菜。　　陈朗洗好碗筷后，准备回屋，就看到守在厨房门口的瘦高个，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一只脚抵在另一边，阻挡住陈朗的去路。　　“有什么事吗”陈朗对这个一直都很喜欢找自己麻烦的人也没有多少好感，而且刚刚还试图抢他吃的，更是不可原谅。　　“陈朗，你别太得意了，要不是赵旭阳护着你，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能这么好吗？”瘦高个冷笑，“你以为赵旭阳能够一直护着你吗？”　　陈朗面无表情地看着瘦高个，他的神情有些阴森，瘦高个看到心里发毛，强撑一会儿后，就放了句后转身离开。　　“陈朗，你以后给我小心点。”瘦高个回到房里，暗自下决定一定要把这两人赶出去。　　陈朗看到找麻烦的人走了，恢复以往的开朗，走出去后就看到赵旭阳站在屋子外看着他。　　“赵哥，你是在等我吗？”陈朗没心没肺地问道，仿佛刚才那个表情阴森的人不是他。　　赵旭阳看了他几眼后，就转身进屋里了，“晚了，睡觉吧。”　　“哎，好嘞。”陈朗欢快地脚步向着房屋走去，将刚刚的事情都抛之脑后，至于那人的威胁，谁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