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没什么心思搭理朝政,对于宫中的公主们却都放在了心上。几日后,他难得地在了次御书房,还将濯玉传了过去。 濯玉进门的时候,庆元帝正在写着什么,看见濯玉进来刚好搁笔,笑眯眯地唤太监过来用印。 他将濯玉叫过来,把用过印的圣旨塞给她,示意她看看。 濯玉困惑地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便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的。她摆出乖巧的笑:“那要恭喜翊玉姐姐喜得良人了。康公子和太子哥哥也熟悉,翊玉姐姐想必嫁的舒心。” 庆元帝的笑纹更明显了,语重心长地拍拍濯玉手背:“父皇把你叫过来,可不止是让你给姐姐道喜的。” 他压低声音看着濯玉笑说:“前几日去相看那个宋公子,可还满意?要是满意,父皇现在就再下道旨意,给你俩赐婚。” 濯玉被他这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几乎要弹起来,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失仪。 她还没来得及想将这桩指婚推掉的理由,只好勉强笑着答道:“父皇若是两道指婚旨意一起下,翊玉姐姐又要怪我抢她的风头了。” 庆元帝倒没想过这个,一时间被她说服,嘟囔着:“也是,翊玉这孩子一向不饶人的。” 他歉疚地和濯玉说了半天改日再给她下道风风光光的旨意,濯玉附和着,觉得嘴都不是自己的了,没一会便僵硬地福了福身告辞。 濯玉回蓬莱轩路上才开始冷静地思考,若有所思地问问一旁的摘星:“春猎猎装都备好了吗?” 不等她回答,濯玉便斩钉截铁地说:“重新准备。本宫畏热,衣料越轻薄越好。反正本宫也不会像他们一样上蹿下跳,不用非得如别人一般结实的衣料,轻薄未上。” 摘星心下奇怪,只得应下。她家公主对衣料这种事一向不甚在意,身体又不强壮,从来只有畏寒,没有畏热一说。 濯玉没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自己低头思考着:还得再下点猛料才行啊。 于是,几日后,待春猎的旨意正式一下,濯玉便要求找个骑射师父。 濯玉一向最省心而温柔不过,从不乱耍公主脾气。可是这次她倒娇蛮了一回,先是嫌弃宫里的女师傅骑射功底太低,又嫌宫外找来的精兵言行粗鄙。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庆元帝也不是个明君,便由着公主可劲儿地作。什么,想找个懂礼的武官?准。点名要迟同知说合眼缘?准。 于是,濯玉便在只有寥寥几人的御马场中,见到了黑沉着一张脸、背着手的迟千仞。 濯玉其实对此举有点心虚,她脚底下小碎步挪了过去,怯怯地望着迟千仞,递过去一个马鞭:“迟同知公务想必很繁忙吧?劳烦来教导本宫了。” 迟千仞本来蕴了一肚子的没好气。京卫指挥所要负责天子脚下的布防安全,本来差事就多得像雪片,他还要在指挥所里安插管弘安交给他的钉子。这公主一道旨意把他叫进宫里来,整个打乱了他这几日的安排。 迟千仞因为她之前莫名其妙的畏惧已经对她有所怀疑,这次更是怀疑她别有所图。他抬抬眼皮,眯着眼睛打量濯玉,目光正撞上一双惴惴不安、如小鹿般清亮的眸子。 他一下子就泄了气。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跟她置什么气?公务大不了晚上再干罢。 他没接那个马鞭,问道:“之前骑过马吗?” 濯玉见他没有摆出那份能冻死人的气势,暗暗松口气,做出甜美的笑容对他:“略懂,但骑得不好。” 她打的主意是趁着教骑马试探下迟千仞是否对自己厌恶,而且之后请他尚公主也不会太突兀。 没想到迟千仞胡乱点点头,说:“能在马上待住就行。” 然后他就扭头走了,一会拿着两张弓和一把箭回来,把轻一点的那张扔给濯玉:“那就简单教教射箭吧,大概能摆个姿势就行,反正你们女眷不过在猎场外围溜两圈。” 濯玉被迫接过他扔来的弓,再轻的弓下坠的力道都让她双臂一痛,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了。她听得他的话,哭笑不得。 这话说的这么直,真不知道前世是怎么做上提督位子还有造反的资本的。 她哪里能在马场上反抗一个武官,只好认命地接过弓,学着迟千仞的姿势摆弄着。 她学着他将弓拉到满,左臂费劲地抻直,可右手手劲太小,还没拉圆,手便不由自主松开。“啪”地一声,她白嫩的左手大拇指上便多了一道鲜红的印子。 濯玉咬着牙没叫出声。迟千仞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像个铁人一般做着极其标准的拉弓动作。 濯玉咬咬下唇,抑制住了扔掉弓捂住手的冲动。不能垮,要博得迟千仞好感。 她一闭眼一横心,右手挽弓,又拉开了。 “啪”。又弹到她手上了。 濯玉欲哭无泪,也不拉了,没受伤的右手拎着弓,可怜巴巴地看着迟千仞:“本宫掌握不得要领,迟同知可否亲手教教?” 她话一出口,就不禁一喜。一箭双雕啊,这样还可以近迟千仞身,试探试探他。 迟千仞面色没有波动,平静地放下弓。他看向濯玉的左手,细长的手指,像平日吃的白豆腐一样,更显得那道血痕十分突兀。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上移。濯玉平日给人娇娇弱弱的印象,实际换上束腰的骑装,看上去十分英姿飒爽。 他突然眉头一皱,冷冷地看向她:“微臣记得,公主视微臣如虎狼,十分畏惧?怎么现在又肯让微臣近身教公主射箭呢?” 濯玉不防备他突然质问,一时愣在了当场,檀口微张。 迟千仞移开目光,兀自将濯玉手上的弓抢过来,转身将两张弓都放了回去。回来之后,他淡漠地垂着眼睑。 “公主千金之躯,不适合射箭,微臣先告退了。” 他一眼都没再多看濯玉,袖着手离去。这种千娇百宠的小公主,非要学射箭把手弄伤了干什么,真是搞不懂贵人们脑子里想的。只盼着这小公主别再作妖,学这些东西了。 濯玉直到他离去,还都是懵懵的。所以,这迟千仞就这样便算交差了? 她不满地撇撇嘴,捧着左手轻轻吹气。饶是她这样的好脾气,都为迟千仞的举动有点生气。不过这一次试出来的迟千仞态度,可不太妙。 濯玉只伤神了一刻,眼中便恢复了坚定。无妨,这招不行,还有春猎兜着底。 濯玉回蓬莱轩后,余昭仪和宫女们一番心疼她手不提。濯玉这回没再吵嚷着要学骑射,安心在宫里将养着,门都少出。 转眼便到了春猎前一晚。猎场在京郊,第二天早上庆元帝、女眷们和近臣们便会或坐车或骑马到猎场。在那用过午膳后,下午春猎便开始了。 头天晚上,濯玉和余昭仪在等下闲坐。摘星捧着一沓衣服过来,上面一水色泽各异的骑装:“公主,这是第三次改好的,您看看可够轻薄。” 濯玉伸手摸了摸,又用手撕扯了下感受了衣料的力度,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拿下去吧,明早换上。” 余昭仪正拿块娟子擦拭着绣工,眼睛看过来,将濯玉的动作都收到眼底,什么都没说。 一会,她放下绣活,沉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公主单独说说话。洗月,你守着门,一个人都不许靠近。” 她这话说得屋内众人都是一凛,明白余昭仪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交代,纷纷退下。 濯玉也被余昭仪这大阵仗吓了一跳,等洗月将门掩上,困惑地看着余昭仪:“母妃,怎么了?” 余昭仪款款起身,亲自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然后关好了回来,凝视着濯玉。 “是我要问你,你春猎的时候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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