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痴

到了晚上，宜宁正准备洗漱完上床休息了，不曾料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爷，您怎么会过来？……佟妹妹刚有了身孕，您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宜宁有些惊讶，身体却下意识地朝着胤禛走了过去，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她以为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在佟氏那里歇下了才是。　　“我只是突然想过来看看”　　胤禛有些尴尬地回道，不过因着他表情冷淡反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这份不自然就这么轻易被过渡了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正院这边来，本来他也是打算这段日子要多去陪陪佟氏，但是到最后却意外的改变了心意走到了这里。　　“还没恭喜爷呢！这可算的上是府里的一件大喜事了”　　宜宁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胤禛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在思量什么，直到看清了她眼里的真挚时突然叹了一口气。　　“委屈你了”　　胤禛摸不准她的心意，但是对她现在的表现心里却是满意的，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叫妾身额娘的，哪里来的委屈一说，莫非您认为妾身是那种恶毒的嫡母不成”　　做了两世的夫妻，宜宁在胤禛面前少了几分拘谨，有些话像是玩笑般地说出了口，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就是是不是一种试探。　　“别胡说！”　　胤禛突然攥紧了宜宁的手，将人拉到身前，脸上带着几分蕴怒，语气有些严肃。　　“你一直都是个好福晋”　　自从成婚以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福晋来操持的，没有让他分半点心思，相处也有些默契，虽然在子嗣上一直未传佳音，但是无论是性情还是能力，都让胤禛感到满意，所以有些话即使是玩笑，他也是不愿意听的。　　胤禛笃定的语气让宜宁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　　她想她是听到过同样的话的，但是为了做这个男人眼里的好福晋，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没有留下她唯一的儿子，所以这句话对她来说并不是夸赞。　　宜宁心中暗恨，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看着胤禛的目光里充满着情意，似乎被他这句话轻易打动了。　　“只要为了爷好，妾身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胤禛神情一怔，突然一把将人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宜宁靠在他怀里，眼底尽数都是冷漠。　　宜宁的这番话却是触动到了胤禛，让他有种淡淡的感动，再冷漠的人心中也难免有柔软的地方。　　生母的冷漠，养母曾经的梳理，都让他一直有种不安感，才会让他渴望变得更加强大，他自小长在深宫里，看惯了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和利用，他每天要做的也就是这些，所以面对着一个女人毫不计较的付出，又怎么不让他有所触动呢！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相约百年，死后同穴的结发妻子，也是这后院里唯一能让他付出信任的女人。　　这一刻，因为佟氏怀孕的愧疚在这一刻发酵到了极点，胤禛抱紧了宜宁，眼神里充满了感动和内疚。　　“既然是这样，给爷生个嫡子吧”　　宜宁一惊，整个人已经被胤禛打横抱了起来，烛火一灭，帷帐里红浪翻滚，一夜春宵。　　　　长夜过半，门房外除了守夜的宫人以外已经是静悄悄地一片，而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宜宁却意外失眠了。　　一夜缠绵过后，她本是累极的，但是精神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让她辗转难眠，怕惊动身边的人，她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侧。　　男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这片极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她偏过头望着他的脸，黑暗处她几乎看不见他的轮廓，但是偏偏他的容颜却仿佛清晰可见，夫妻数十年，很多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她放弃了许多路，选择了这一条注定艰难的人生。　　妾室有孕这件事她早就有所预料的，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晚一些。　　上辈子为了能生下嫡长子，她让妾室都服了药，虽然胤禛看似默认了她的举动，但是恐怕心中早已生了嫌隙，等到她生下了嫡子之后，夫妻间的感情早已经消磨殆尽，他来她这里的日子愈发少了，留给她的唯有身为嫡福晋的尊荣了。　　可是她付出这么多生下嫡长子又如何，就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她的弘晖才会成为那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懂事的孩子才会早早的夭折了，这让她后悔了一辈子。　　所以这一次，既然她们想生，就让她们生，生的再多也不过就是庶出，她的弘晖也是嫡出，没有了嫡长子的身份，她的弘晖就能平安长大了，而且就凭胤禛对嫡出的看重，该是弘晖的也只会是他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宜宁在子嗣这件事上就完全放了开来，只看谁有本事拔得头筹，现在看来，她的决心果然是值得的，她看懂了男人眼里对她的愧疚，很多时候，男人心里的愧疚就意味着容忍。　　只是想到佟氏，宜宁目光微凝，心中难免有些忌惮，这可和从前的李氏大不相同，若是寻常妾室生了庶长子，有一个生母身份低微的庶长子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威胁，但是这佟氏深受佟母妃的喜爱，也算是出身佟家，宠爱也不少，如果真的生下庶长子，只怕以后的麻烦不会少。　　宜宁心中烦闷，心里面反复在思量着这件事，直到天朦朦亮的时候，这才睡了过去。　　**********　　承乾宫　　“婉仪给佟母妃请安”　　“来来来，快坐下，到了这里就不要客气了”　　胤禛府里的喜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面，虽说只是个庶出，但是谁让这是府里的第一个孩子呢，更何况这孩子的生母还是她的侄女，所以她还特意召见了佟婉仪进宫。　　佟婉仪一进来，就隐隐约约闻见了殿中的药味，精致地妆容也掩盖不了佟氏眼底的灰暗，这让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时时都有灵物进来，但是效果却越来越不明显了，可见那东西已经失去了效用，人力不敌天数，生老病死也是难免，虽然她也曾心怀利用，但是到底是照顾她不少的长辈，如今见她大限降至，佟婉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即逝的悲色。　　“身体有没有不适？”　　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明白这怀孕生子有多么辛苦，佟氏看着佟婉仪的目光慢慢都是关心。　　“佟额娘放心，这孩子很是乖巧”　　两个月这么平平稳稳地过下来，没有丝毫的不适，说起来也是一种福气。　　“那就好，你能这么快有身孕，本宫也就放心了，你是个有福气的”　　佟氏脸色一缓，点点头，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好似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上了玉碟的侧福晋，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而已，本来她还有些担心这个侄女在府里的日子,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身孕，等到孩子出世她也就算站稳了脚跟，她能帮的不多，但是现在看来比她想象地亦是好了很多了。　　两个人谈了一下家常，看到佟氏眼底的倦色，佟婉仪很是乖巧地告辞离开了，带着满心的担忧出了承乾宫。　　“娘娘，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等到佟婉仪离开，佟氏强撑的身体终于倒向了一遍，头上冒着一层虚寒，看得桂嬷嬷心疼又心酸。　　“好、好——”　　佟氏笑着应承道，脸上笑意添了几分无奈。　　能看着她的禛儿成亲生子，这样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