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容皎皎,双手搭着步沅芷的手,带着她拉开了弓箭。弓满之后,步沅芷眯起了眼睛,将箭对准了靶心,朝着苏唐道,“可以放箭了。”    苏唐兜着她的手,将那一箭放出。箭撕裂了空气,夹着凌厉的气势往前而去,惊动了在树上的飞鸟。一声嘹亮的嘶鸣之中,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远了,而毫无悬念的,那一箭准准射中的靶心。    苏唐放开了步沅芷的手,悠然地往看席那边而去,边走边笑道,“我许久未弯弓射箭了,今儿倒是想练练手,诸位请见谅吧。”    轩宁侯看见苏唐来了之后,略微有些头疼。头疼的不仅是他,在座的亲王们也一应无奈至极。这位苏小侯爷是晋阳公主和清河侯的独子。晋阳公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孩子,这位小外孙也深受太后的宠爱。苏唐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一向做事恣肆,也无人敢说不可。    轩宁侯头疼归头疼,但还是要端出一脸的笑容道,“苏小侯爷能来,是老朽之幸。说起来小侯爷也有一年多没有回京了,如何回来了?”    苏唐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翘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在外游历一年多,怕父亲和母亲在家中孤单,便回来了。恰逢侯爷的诞辰,听说沅芷也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他说着,回眸朝着步沅芷甜甜地笑了起来。    步沅芷在心中暗暗地想,这家伙还是和一起一样,一点儿没有变。    轩宁侯府和清河侯都在杨桥巷中,两家挨得很近。而澧兰院和苏唐所住的秋色院又是相邻的,中间只隔了一座墙。偏偏步沅芷年少的时候无知,在那墙便搭了一个花架种蔷薇,蔷薇怕到了墙的另一边去了,就引来了好奇的苏小侯爷。    一来二往,苏小侯爷往常常往澧兰院跑,撵也撵不走。    两年前步沅芷去了乡下,没有和苏唐告别。后来听说她走后不久,苏唐去江湖中游历了。不想再次重逢,会是在今天。    接下来是步晨蝶和步龄乐射箭了。步沅芷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微微有些神游,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已经慢慢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那么麻木了。她深知是被人下了药,下药的人算得很准,恰恰好让她在射箭的时候无力,无非就是想要她出洋相罢了。    但是,下药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下药的呢?她想起了自己早上所吃的玫瑰莲蓉糕、藤萝饼和糯米银耳粥。她只吃了一点便来了北院,剩下的应该在澧兰院中,不知道荷桑那丫头是不是收拾了,回去倒是可以验一验早点。    如此想着,她回过神来,甫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眸,那双眼睛里氤氲着浅浅的笑意,与她视线触及的那一刻,眼睛的主人勾起了一丝弧度正好的笑容,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举起了酒杯,朝着她的方向举了起来,缓缓地饮下。    燕王主动敬酒,步沅芷没有不饮的道理,便也举起了酒杯敬了一杯酒。燕王莞尔,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离得太远,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    一直注视着燕王的步晨蝶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而步龄乐只是淡淡地凝视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待到一切结束,回到了澧兰院的时候,扶桑才从步沅芷的口中知道了她今天之所以要自戕的原因。扶桑震惊之后,想起了今日的早点,“今日的庖房里装着藤萝饼、玫瑰莲蓉糕和糯米银耳粥的碗碟有好几个,想来是给侯爷、夫人、各位小姐和姨娘都准备了。那些碗碟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步沅芷正坐在蔷薇花架下的,端详着新开的蔷薇,听见她这话之后,收起了要验早点的心思,“我原本以为是早点有问题,但按你这么一说,下药的人事先不知道到底你会拿哪一盘。那人无非希望我在射箭的时候出洋相罢了,可见不敢在所有的碗碟里面都下药。看来有问题的并不是早点。”    荷桑认真地想了想,“小姐近身服侍的人里,就只有我和扶桑以及乳娘。澧兰院里的人,小姐可信得过?”    “今日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幼稚把戏,主谋的人是府里的人。而且,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一位小姐。”步沅芷心平气和,闻着蔷薇的花香,慢悠悠地道,“至于澧兰院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不敢造次。”    在蔷薇的暗香之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袖子往鼻端细细一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她清咳了两声,对扶桑道,“衣服。”    “衣服有问题吗?”扶桑疑惑地看着她,见步沅芷微微一笑,反应了过过来,“浣衣、熨帖衣服的都不是我们澧兰院的人。小姐的衣服是拿出去让浣衣班的人一起洗的。”    步沅芷赞许地点了点头,“由外面的人准备的东西,一个是膳食,一个是衣物。如果澧兰院没有问题,膳食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衣服了。”    扶桑颔首,正色道,“奴婢这就去彻查这件事情。”还没有走,就被步沅芷含笑叫住了。    “不必了,过了那么多人的手,要抵赖太容易了。”她正说着,忽然朝着蔷薇花架喊了一声音,“苏小侯爷别再徘徊了,脚步声我已听见了,若想过来便过来吧。”    墙后面传来低低的一声惊呼,而后有人飞檐走壁,来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一朵蔷薇在手里,朝着步沅芷明媚地笑了起来,把蔷薇递给了她,“给你小花花。”    步沅芷收下了蔷薇,“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原便是我的花儿。”    苏唐坐在了她的对面,双手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可是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过去找你而已。”他有些委屈地道,“在宴会上人你们多,我都不好和你说话,这才想来找你的。”    步沅芷把玩着那朵蔷薇。蔷薇是淡粉色的,已然盛开,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在皎皎的月光下脱俗而超然。她想起了宴会结束时苏唐眼巴巴地望着她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我又没有怪你。但现在大了,不比儿时,可不能天天跑来了。”    苏唐有些沮丧,不太高兴地“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音调。见步沅芷也不哄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以后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能自戕,多疼啊。你既然无法查证衣裳的问题,那你也想好怎么做了?”    “这个不难。”她朝着扶桑道,“日后的衣裳继续交给外头洗,洗完之后让澧兰院的人再洗一遍,再洗的事情不要声张出去。另外,从明日起早上日日给我备点心,就说我在乡下喜欢喝早点心。一日也不要落下。”    扶桑应是。对于步沅芷的安排,她从来不质疑。    月华如水,夜也没有那么灼热了。步沅芷吩咐了事情,觉得身心轻松,看着月光下歪着脑袋、幽怨地看着她的少年,抿嘴一笑道,“苏小侯爷眼神这么幽怨,是因为我不让你来吗?”    蓝衣小侯爷微微拧着眉,两只手在袖子里翻东西,下巴直接搁在了桌子上,拉着长音道,不开心地道,“是。”    “那你就不高兴着吧。”步沅芷有心想要打趣打趣他。    果然,苏唐的目光更加幽怨了,鼓着腮帮子,小声地抱怨道,“我不高兴,你都不说几句好听的话让我开心开心。”    “要是他们看见任性妄为的苏小侯爷这模样,可是要笑话了。”步沅芷看着自己的小玩伴,“那以后如果有要紧要告知于我,你便翻墙过来吧。”    苏唐听了之后立刻振奋起精神,翻出了一颗糖,递给了步沅芷,眉开眼笑地道,“还是沅芷好。这个糖很好吃,给你。”然后想起了什么,“过两天宫里可能有人招你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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