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到长乐宫,苏若卿才深切地体会到原身的赫赫威势。 声势浩大的仪仗也就罢了,她一路行来,遇上的无论是什么人,无一不在远远见到她时就退开行礼,这架势比之皇帝也是分毫不差。 不过说来她也和皇帝相差不多了,原身的前半生,用“万千宠爱在一身”再贴切不过。小皇帝未出生前,先帝膝下唯一的孩子,嫡长公主,又天生聪慧机敏,在文韬武略上甚至能压过大夏无数俊杰,被先帝当做皇子放在身边时时教导。这样的荣宠,以至先皇病重时膝下虽然有一个小皇子,也有不少大臣担心他直接把这位公主扶上帝位,不过幸好先皇还没老糊涂,让大家都大松了一口气,因此对她成为摄政长公主的反对之声也没有那么大了。 可惜,自古鸟尽良弓藏,更别提帝王卧榻旁从来都容不得他人。帝王多薄情,即使原身是小皇帝的血亲,依旧是被当做弃子毁了后半生。苏若卿在心里默叹了一声,端起架子进了长乐宫。 “晏然参见皇上。”她敛着神情,不疾不徐地向皇座上的九五之尊拜了下去,动作流畅而完美。 “皇……皇姐不必多礼。”皇座上稚嫩的童音有些颤抖地响了起来,带着生疏和畏惧。苏若卿垂着眼谢恩起身,掩下心中些许讶异。 小皇帝的身份她是知道的,美人的孩子,不受先皇喜欢又体弱多病,在先皇驾崩前没有人看好他,和原身生疏是应该的……只是,面前这个安静胆小得有些懦弱的孩子,真的是日后那个心机深沉手段老练无人能抗衡的帝王? 无论怎么说,这样的局面对她有利无害。苏若卿放缓了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柔声开口:“皇上,晏然就在帘后。” 这样的安慰对小皇帝效果显著,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苏若卿,眼神发亮,之前茫然不安的神情终于有些安定下来。 苏若卿退至帘后坐定,随着宫人一声唱喏,身着各色官袍的大臣缓缓而入,而为首那人最是显眼。 谢承风身量高挑颀长,身着一套宽大层叠的银丝白袍,行走之间如流风回雪,纤尘不染飘然若仙,漆黑如墨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束成冠,更添一分随意与慵懒,容颜秀美得可比潘安卫阶,全然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出生于军统世家、拥有赫赫战功的摄政王,即使是阅人无数的苏若卿也有一瞬间愣神。不过,当她透过珠帘,对上那双掩在如蝉翼般卷翘的睫羽之下,幽深如夜的墨瞳时,顿时回过神来。 虽然对方神色一直是一片温和淡然,但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是无法掩盖的,外表再是如嫡仙般不食烟火,生于军统世家的杀伐果断依旧在他的血液中流动。他只是这样缓缓行来,便压得满殿寂静,压得群臣无一敢同他并肩。 不过惊鸿一瞥,苏若卿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绝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温润如玉,而要攻略他则更是难上加难。不过,越是难以攻略的对象,就越能激起她的斗志,苏若卿隐隐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有气场强大的摄政长公主和摄政王压着,没人敢在这时候找茬,大臣们无一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各自上奏,小皇帝人生第一次的早朝意外迅速地接近了尾声。就在战战兢兢的小皇帝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道白色身影施施然地站了出来:“臣有本上奏。” 帘后的苏若卿精神一振,来了! “臣以为,陛下虽已登基,但毕竟年纪尚轻,当继续跟随太傅学习才是。”谢承风这番话说的风轻云淡,可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块石子般,在众人心里掀起层层涟漪,“陛下如今应学之事只怕原来的先生难以教导,不如重择一位帝师?” 苏若卿暗自思索,小皇帝原先因为不得宠,教导他的也只是普通的大臣,然而今非昔比,若再让从前的老师来教导新帝只怕不妥。原本以摄政王的身份来教导新帝最是合适,可此刻却是他自己提出……在众人眼中难免有把持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嫌。 这样简单的道理,谢承风不会看不出来。可他偏偏淡然自若地站在那里,任那些隐秘的目光打量着,脸上一片温和诚恳,仿佛他真的是为了新帝的未来打算。 “既是如此。”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正好方便了苏若卿接近他,苏若卿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摄政王人品清贵,谋略才能都属一流,教导陛下之事只怕还要您来。” “臣不敢当。”从来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长公主突然附和了自己的意见,谢承风神色却没有一丝意外和惊讶,神色平淡地回答,“为我大夏江山社稷,臣自当肝脑涂地。” 帘后的苏若卿神色淡淡,心里却又给谢承风加了一分,越是接近,她发现对方的攻略难度就越高。 真是麻烦又有意思的任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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