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天早上五点，林墨从床上爬了起来，垂头坐在床沿边儿，安安静静的，披头散发的，好像女鬼。　　　　一整夜她也没怎么睡着，心里乱码七糟，就好像是有千万只小蚂蚁胡乱地爬，又痒又刺激，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的情绪，林墨不知道怎么办，她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　　　　外面的天刚朦朦亮，手机握在手心里，打开了英语单词开始背单词，林墨从小到大有一点特别的好，这点就是，不管外界对她的影响有多大，都不会影响她学习，这就像有的人天生乐感好，有的人天生舞感好，有的人天生爱学习。　　　　造物主大抵还是偏爱她的，给了她以一敌十的美貌，给了她不费丝毫力气上进的力量。　　　　好像从李思修出现开始，林墨的心里又惊又喜，似乎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却不能够贸然做出任何行动，在她的世界里，每个重要的决定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衡量利弊，从小到现在都是如此。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十五，林墨下楼，她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搭配高领针织毛衣，戴着绒线帽，手插／在兜里踩着雪慢慢往小区门口走，快到门口的时候，门旁站着的人喊：“林墨。”　　　　林墨抬头，眯着眼分辨这个人，她的眼睛轻微近视，离得远不是特别能看清，但是看轮廓应该是李思修，林墨的手在兜里不自觉地握成拳，她脚上的步子快了些，跑过来的时候，她看清了他的样子。　　　　黑色的羽绒服，白色的针织衫，两个人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但却穿得这样相似，林墨在李思修的身边停下，礼貌地说了句：“李老师早。”　　　　“和你哥哥他们一样叫我修哥就行。”李思修淡淡地开口，转过身向白色的奥迪走去，林墨跟在他身后：“修老师。”　　　　“嗯。”李思修没再多说什么。　　　　林墨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降了十几度，这几天的悸动瞬间被冷冻，坐进车里后，李思修打开空调才侧过身体，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椅背上，他看着林墨询问：“吃早饭了么？”　　　　“没有。”林墨回头，正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她在他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温柔。　　　　其实吃过早饭了，但是林墨想要跟李思修多做点事情。　　　　“想吃什么？”李思修烟嗓，出口的声音低沉动听，不过这次他的眼睛里没带任何情绪，只是幽深的好私深渊。　　　　“喝粥吧，桂花粥。”林墨转过头，眯眼去看外面白茫茫的世界，林墨很聪明，她能察觉到自己看着李思修的时候他情绪上的变化，所以她故意把头转过来。　　　　李思修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些：“好。”　　　　他看着林墨粉色耳朵上的绒毛过了会儿才把头转回去，发动汽车。　　　　雪地里李思修的车开得很慢，车里的两个人也很安静，习惯不和女孩子说话的李思修第一次有了想要开启话题的冲动，他趁着红绿灯的时候，探身拧开车载音乐，半低着头抬眸问林墨：“喜欢听什么音乐？”　　　　林墨被他突然地凑近吓了一跳，但身体没有任何反应：“爵士乐就行。”　　　　听到她的话李思修笑了，碎发在他额前挡住了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林墨看到他像是十七八岁男孩儿一样的神情，那是种坦然的灵动，林墨忍不住地问：“修老师，您今年多大了？”　　　　李思修直起身子，淡淡地笑了笑：“90年的，今年二十九。”　　　　“哦，”林墨低下头看着自己粉色的指尖儿，想到昨晚猜李思修的数岁猜错了，“我95年的，今年二十三。”　　　　李思修嗯了声，随后说：“我听你哥哥说过。”　　　　林墨点点头，没再开口，李思修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偷偷地叹了口气，伸手把音乐的声音调得大点儿，李思修跟女生单独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话题，此时更是想找但不知道找什么来说。　　　　好在，粥铺很快就到了，李思修把车子停在了粥铺对面的停车场里，林墨下车，看着他把车子开进停车位，李思修停好车后，下车快步走了过来，走到林墨跟前儿说：“走吧。”　　　　李思修腿长走路快，林墨原本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李思修看到她没跟上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开始跟她肩并肩地走：“林墨想好报哪个方向了？”　　　　“我想学明清考古。”林墨开口，林墨的声音不算软糯，处在萝莉与御姐间，不冷不腻，刚刚好。　　　　“嗯。”李思修点点头，再一次开启话题失败。　　　　这次之后，李思修直到喝碗粥都没有再主动找话题，倒是林墨，丝毫不觉得尴尬。　　　　重新坐回车里后，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窗外，李思修用眼角偷偷看她，又一次忍不住地开口：“在开心什么？”　　　　“桂花粥很好喝，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喝。”林墨偏头笑着说，她稍微主动挑起话题：“修老师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啊？”　　　　林墨笑得时候很漂亮，脸上的神情也很美，李思修跟着她笑了，笑得很甜，像融化的冰淇淋。　　　　“我啊，”他一面发动汽车一面说：“我小时候喜欢吃玫瑰酥，喝的话，酒酿丸子你吃过吗？”　　　　“我吃过。”林墨笑着说，吃过早饭后林墨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喜欢喝那里面的汤。”李思修笑着说，他和早上见面的时候相比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早上是座冰雕，现在是个小甜甜。　　　　李思修口中新开的咖啡厅名叫‘断桥咖啡。’　　　　燕安是座古城，所以这里的所有建筑物，所有商铺的名字都带着古色古香的韵味，断桥咖啡坐落在南城城中央，走过断桥，下来就是，李思修和林墨肩并肩地走着，走到咖啡厅门口，李思修帮林墨把门打开，他自己靠在门上，伸着头说：“明清考古不是我的专项。”　　　　“啊？”林墨吓得瞪大了眼睛，她已经报完名了，已经不能修改了：“庄宇说你带明清考古。”　　　　李思修跟着走进去，眉毛轻轻挑起：“你导师想选我啊？”　　　　“是啊。”林墨坦然地看着李思修耸耸肩，吧台里的小姑娘偷偷地笑了，林墨看向她，小姑娘说：“断桥今日新推出了情侣优惠套餐，情侣两人只要合影拍牵手照贴到我们的白板上就可以免费领取咖啡两杯。”小姑娘说着指了指她身侧的白板，那上面已经贴了不少情侣的照片。　　　　林墨赶在李思修说话前开口：“我们不是情侣。”　　　　“兄、兄妹？”小姑娘脸上的失落快要让林墨看不下去了。　　　　“也不是。”林墨神神秘秘地冲小姑娘笑笑，小姑娘了然地点点头。　　　　点好餐后，两人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李思修坐在沙发椅里长腿随意的分开，身子陷进沙发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墨。　　　　把林墨看得心里发慌，她摸摸自己的脸，眼神疑惑：“怎么了？”　　　　“我怎么总觉得好像见过你？”李思修开口，神情真挚。　　　　林墨想了想，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吸管，然后说：“贾宝玉也说过相似的话。”　　　　“这个妹妹我见过，”李思修笑了，眉眼弯弯好像月牙，“真的觉得好像见过。”　　　　林墨身子向前探了探，手拖着下巴，偏着脑袋看着李思修：“哪里呢？”　　　　李思修摇摇头，他垂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身子也有向前倾的迹象：“记不起来。”　　　　“修老师，你们考古的时候会出野外吗？”林墨直起身，略微严肃地问，这个事儿是她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　　　　“会。”李思修点头，伸手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又透过杯子看林墨，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思修的眼睛很干净，黑白分明，很纯粹，和孩子的眼睛不同，李思修的眼睛里没有对世界的好奇，而是坚毅。　　　　“老师是什么方向的导师啊？”林墨问这话的时候嘴角下垂，看起来楚楚可怜，好在她对面坐着的是同样像个仙子似的李思修，不然很可能会一秒沦陷。　　　　“战国秦汉考古。”李思修淡淡地开口。　　　　林墨偷偷拿手指尖儿掐了自己一下，李思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半晌后，脱掉羽绒服，他把衣服叠了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重新放到了腿上：“研究室都是一起。”　　　　“好，好。”林墨心虚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看向窗外不敢去看李思修。　　　　“林墨，你信前世今生么？”李思修稍微直了直腰，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林墨的腿。　　　　林墨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她坚决地摇头。　　　　李思修笑了笑，眉眼染上层温柔的意味：“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去年我看到了一本名字叫《前世今生》的书，我按照里面的指示开始冥想，真的看到了前世的景象。”　　　　林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窗外下起了雪，下的很大，雪花落下去的时候影子会倒映在林墨的脸上，衬得她更显讶异：“你前世什么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