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到这里，帐中的文武已然面面相觑。　　“公子，万万不可轻率，唯恐此人有诈。”一旁的老谋士陈煜忍不住上前提醒。　　“哪里的话？”诸葛亮皱眉喝道，“我与赵将军一见如故，你懂什么？”　　这时，莫黎昭忽然悄悄给陈煜试了个眼色，陈煜会意，便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随后酒便端来了，赵峰在旁侧立了个桌案，当即与诸葛亮在中军帐中饮起酒来。　　“来，我先敬将军一杯。”诸葛亮端起酒盏，满面笑容。　　“请。”　　　　酒过三巡，赵峰微醉，再看诸葛亮，已然半伏在案上，醉眼朦胧。　　赵峰的目光寒了寒，心道，这诸葛亮果真是个年轻人，竟如此好骗，等朱皓将军拿下南昌，便有你好受的！　　赵峰刚想到这里，诸葛亮突然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赵峰吓了一跳。　　只见少年手举酒杯，一步三摇地走到赵峰面前，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实在是与他平时的举止大相庭径。　　莫黎昭忍不住悄悄抿嘴一笑。　　诸葛亮望帐口外瞧了瞧，又看了看赵峰。　　“赵将军，你可知，我此行带了多少军马？”　　赵峰沉吟了一下：“约有一万吧。”　　“非也。”诸葛亮摇着头，“若只有一万，如何破敌？再猜。”　　“一万五千人？”赵峰抬起眉毛。　　“非也。”少年不住地晃着酒杯。　　“那有多少？”赵峰有些紧张。　　“足足两万！”　　“铛”地一声，少年把酒杯掷在桌上，用力睁着醉醺醺的眼睛，大声道。　　赵峰一听这数字，心下一沉，然而转念一想，又疑惑着道：“可是我刚来营中时，并未见过如此多的人马。”　　诸葛亮轻哼了一声：“我的那些人马，或隐于背后山林之间，或隐于路旁市井之中，又岂能让人轻易看见？这本是军中机密，我因与将军结为挚友，才特意告诉将军此事。”　　“多谢公子。”赵峰听后，喜笑颜开，忙给诸葛亮斟酒。　　“将军既已入了我的大营，便是我们的人了，我便不妨再告诉将军一事。”少年晃着杯，“十日之后，我准备动用这两万人马，一举攻下鄱阳！”　　赵峰一震，忙不动声色地把这消息记下了，心道酒宴结束后，得赶紧把诸葛亮的计划通知给朱皓将军。　　幸好有他来当卧底，不然，鄱阳危矣！　　　　这趟酒直喝到亥时才结束。　　诸葛亮亲自送了赵峰出帐。　　“将军慢走。”诸葛亮在帐口笑呵呵地抱拳。　　直到赵峰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诸葛亮才霍然转过身，望向帐中文武，眼里醉意全无。　　“来人。”　　“公子有何吩咐？”几个小校立刻出现在他身旁。　　“盯紧赵峰，务必将他的一切行动都汇报于我。”　　“诺。”小校领命而去。　　“陈老先生，恕亮方才失礼。”诸葛亮恳切地向陈煜拱了拱手，“为了诓住赵峰，亮不得已出此计策，怠慢了老先生，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陈煜摆摆手，笑呵呵地道，“怪我老眼昏花，竟不识那赵峰是诈降，多亏莫女郎提醒，老朽才看清其中局势。”　　“哦？你看出来了？”闻言，诸葛亮双眉一轩，向侧首的少女望去。　　莫黎昭微然一笑。　　“第一，赵峰已经年过中旬，且在朱皓军中官职不低，这就说明他不仅跟随了朱皓很久，而且深得他的信任，这样的人会来投降，本就叫人疑惑。第二，此人前来投降却不带家小，未免心有不诚。”　　莫黎昭边说边从座上走下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说是为了正义来降，但是，”少女垂了垂眸，“如今这世道，各路豪强间哪还有什么正义，有的不过是野心与利益。若真谈正义，不仅可怜，而且可笑。赵峰是个征战半生的将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见少女分毫不差得说出了其中缘由，诸葛亮不禁把目光久久停在了她身上。　　烛光下，莫黎昭眼眸清亮有神，语气笃定，竟仿佛早已看透世间人心。她的眼光、思想，竟与自己分毫不差……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女子么？　　　　“来人，取豫章郡地图。”　　众文武面面相觑，却不知诸葛亮又是何计。　　很快地图便拿来了。诸葛亮把地图挂起来，给帐中的众人展示看。　　“对付朱皓，我本已想好大致计策，正愁不知如何下手。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便将计就计。”少年的嘴角勾出一抹傲然的笑：“朱皓派赵峰来诈降，是为了探听咱们的动向。而我刚才已经骗过朱皓，说十日后我将用重兵取鄱阳，赵峰听后，必然很快就会向朱皓报信，而朱皓必会从其他地方调兵支援。”　　“诸位请看，这是豫章郡的地图，在朱皓占有的县中，湖口离鄱阳最近，若鄱阳有难，朱皓必只会从湖口调兵。”　　听到这里，莫黎昭忍不住恍然接口：“如此一来，湖口防线必会空虚，正可趁此机会带兵攻之。”　　她万万没想到诸葛亮来这里搞了那么大动静，目标竟不是鄱阳，而是湖口。　　“只是……这种计策我们先前已经用过了，再用的话，朱皓会不会不上当？”莫黎昭转念一想，又提出疑问。　　“不会。正因为朱皓认为我们已经用过此类计策便不会再用，才没有防范心理。”诸葛亮笑了笑，随后眉峰一凛，“事不宜迟，今夜我便亲自带兵出发，前往湖口，留下一半人马守鄱阳。”　　底下有人提出质疑：“人马走动的声音太大，恐赵峰有所察觉。”　　少年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赵峰已经被我灌得半醉了，今晚他会睡得很死，断不会听到我们的动静的。”　　听诸葛亮提到“醉”这个字，莫黎昭突然想起他与赵峰的酒宴。　　为何朱皓醉了，他却没醉呢？　　不禁探身拿起诸葛亮方才用过的酒杯，一闻，竟然是水。　　莫黎昭这才真正吃了一惊。　　原来他竟已将一切都预料和安排好了。　　　　正在这时，有个小校飞奔进帐，在诸葛亮面前禀报道：“赵峰离开后，鬼鬼祟祟地给外面传了封信，之后便回寝帐睡了，而且睡得死死的，鼾声就像打雷一样。”说到后面，小校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底下有人赞道，“这下朱皓可真中计了。”　　“再探。”　　诸葛亮又吩咐几句，小校便离开了。　　　　莫黎昭还在愣神间，诸葛亮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只见少年深吸口气，环视帐中文武：“在我去湖口的这段时间，鄱阳兵马暂由莫黎昭女郎统帅，军队的一举一动，皆要听从她的号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莫黎昭也是没反应过来。　　“公子，莫女郎虽才智过人，但年纪尚轻，又是女子，恐难以服众。”　　底下马上有人提出质疑，而质疑之声很快又收获了一片赞同。　　要知诸葛亮一向明辨是非，思维缜密，可如今，他竟要把偌大的兵权交给一个女子？未免太过随意！　　“诸位不必忧虑，莫女郎眼光之长远，谋略之深，在座非亮公子所不能及，在下倒认为，她是个很合适的领导者。”陈煜出来劝阻。　　作为太守府德高望重的老僚属，陈煜的话使在座的人都没了声音。　　诸葛亮向陈煜投向感激的目光。　　“即是如此，我再派陈煜先生与张严将军辅佐莫女郎，三人可共商大事。”　　诸葛亮略一思考，又点出了军中地位最高的两位文臣武将。　　“诺。”　　陈煜与张严出列领命。　　这下，无人再提出质疑。　　诸葛亮向坐在她左侧的莫黎昭看去，微笑着，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我相信你。”　　只这四个字，莫黎昭的心中却仿佛被点亮了千万明灯，豁然开朗了起来，心中纵有千万句话语，却只化作深深的六个字：“多谢公子赏识。”　　“从此以后，莫黎昭就是诸位的主帅，诸位需像待我一样听从她的命令，违令者斩。”　　莫黎昭缓缓站了起来。　　座下文武齐刷刷地抱拳施礼，声音让她听了不禁精神一振：　　“谨遵女郎号令！”　　　　散帐后，诸葛亮与众人都来到外面。淡淡的雾气遮蔽了月光，使四周的景象看上去朦胧不清，今夜正是个行军的好时机。　　诸葛亮很快悄悄点齐了人马，准备启程。　　临行前，诸葛亮把莫黎昭叫到身前，悄声告知她道：“鄱阳城后有座山，山上树林茂密，这期间你若遇到危险，可将敌军引入后方山谷，放火攻之。”　　莫黎昭点头：“我记下了，放心。”　　诸葛亮颔首，又唤了她身后的王页。　　王页上前一步：“何事，请公子吩咐。”　　“随我来。”诸葛亮将马匹移开了几步，带王页离开了众人。　　莫黎昭只见二人在不远的地方低声说着什么，但她又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见诸葛亮低声吩咐了几句，王页又重重地点点头。　　说罢，王页走回了莫黎昭身边，诸葛亮回头望了她一眼，而后掉转马头，带领三军渐渐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