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鹿忍并没有纠正鹿茸这个成语用错了,以致于后来许多年,鹿茸每次跟鹿忍搭伴儿倒霉了,她都用‘苦命鸳鸯’形容他们,当然,她的重点在于苦命,从而一直忽略,在那个时候,鸳鸯这两个字,并不能用在她和鹿忍身上。 鹿忍被鹿茸半扛着带回家,吃了尧舜禹的红糖,下午没有痛经,好不容易养好的精气神,晚上鹿忍这一通折腾,全给她消耗了,到了楼门,他面不改色,她已经快要虚脱而亡。 本来四十分钟的车程,因为打不到车、鹿忍拒不上班车两个原因,被拉长到一个多小时,往常到家也就六点四十,这一回,到小区就已经七点半了。 鹿茸嗷呜嗷呜吸气吐气,耳朵边上的汗跟下雨一样,实在走不动了,“哥,我好累。” 话刚说完,人就趴在地上装死了。 鹿忍踢踢她小腿,“起来,别装蒜。” 鹿茸真的累,她听得到鹿忍说什么,可就是爬不起来。 鹿忍:“我数到三。” 鹿茸心里想啊:您慢慢数吧,数到三千我也不起。 鹿忍没数,抓住她胳膊,着力一拉,背起她。 鹿茸趴在鹿忍背上,又困又累,迷迷糊糊的,胆大妄为到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潮乎乎的小脸还往上蹭了蹭,汗水湿了他的衣领,“哥……疼……” 鹿忍往上用劲儿,“疼什么?” 鹿茸:“你的脚疼……” 鹿忍背着她,走在小区里最悠长的一条巷子,路灯下,人影被拉长,近处的、清晰的事物,都随着光线与他们之间的变化而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晚上有微风,风吹的树叶嘶拉嘶拉的响,蝉在鸣,青蛙在叫,可鹿茸浅浅的呼吸声,鹿忍仍然听得到。 这条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他走了十五分钟。 到家一推门,乌烟瘴气鱼贯而出,正在客厅看电视的鹿正道,桌上两个烟灰缸里全是烟屁股,餐桌上也空空如也。鹿忍视而不见,把鹿茸背到她的房间。 再出来,鹿正道迎上来,“你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要爱在外头浪,就别回来了。” 鹿忍不管这闲事,张惠真走的时候,有给他发微信,说去海南旅游,让他这段时间照顾好了鹿茸,他猜测,她也一定给鹿茸发了差不多的内容。去没去海南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家了。 鹿正道此时的方寸大乱无非是证明了,他只会逞嘴上能耐,而事实上,他离不开张惠真。 对于鹿忍来说,他其实并不排斥这样一个吵吵闹闹、互相埋怨的家庭,他只是被这样的家庭影响的形成了这样无情的性格。 他对鹿正道、张惠真突如其来的折腾能承受,那他们,自然也要能承受他的漠视,才公平。 鹿正道的一通安排鹿忍没理,到冰箱拿昨夜煮好的豆子,打了三碗豆浆出来,自己喝了一碗,留了一晚在厨房,端了一碗去了鹿茸房间。 鹿茸睡着,就是不怎么安稳,老是冷不防就一个激灵,他把豆浆搁在床头,也不叫她。 “我哥可凶了,他会打死你们的。”她还说梦话呢。 鹿忍冷哼,“我是你养的狗?你让我打死我就打死?” 鹿茸搔搔鼻尖,“我也可凶了,我妈说我的小爪子可锋利了。” 鹿忍:“奶凶吗?” 鹿茸呜呜囔囔,“我哥才不会喜欢你们。” 鹿忍:“……” …… 鹿忍:“这也,不一定。” 他说话时,眉眼处分明是一团柔和。 这一夜,鹿茸做了好多好多梦,大多数她都不记得了,却记得鹿忍给她磨了一晚豆浆,还喂她喝了,而早上醒来,桌上果然有一只空碗,拿起闻闻,真的有豆香。 昨晚上没洗澡,经过这一晚上出汗、风干,反复几次,身上都臭了,她花了一个小时让自己香喷喷,从卫生间出来,上半身穿的整齐,下半身就一条短裤,到大腿根,两条长又直的腿走起路来,叫人眼花缭乱的。 鹿忍喝了豆浆,那点凉意在肚子里折腾了半宿,也早早就起来,出门看见大T恤配大白腿,那丫头还一点都不觉,踮着脚够衣架,衣裳都被抬手的动作吊起来了,宽松的短裤露出来,叫他眉头不自觉拢向一处。 “咳咳。”他想提醒她一下。 鹿茸果然被吓了一跳,两条腿往一处挤,往后退,身子往前倾,呈现出一副冲鹿忍躬腰的姿势,可脸是朝着他的,“哥……你怎么起那么早?” 鹿忍真不想看她,她光顾着藏腿了,T恤盆大的领口就这么耷拉着,那里头什么风景,他的角度,简直不要更清楚……他没来由的一股子烦劲儿,“你没衣服穿了?又是破的、又是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贫民窟里出来的,以后别说认识我!” 话说完就进卫生间了,把门重重一摔。 鹿茸愣在原地,委屈死了,她有漂亮衣服啊,只是鹿忍不让穿啊,从小到大,只要跟他出门,她永远都是一个小脏孩儿,这又嫌弃她破烂了?真不好伺候! 她鼓着腮帮子,心里念着:是是是!我是贫民窟!你以后别理我啊!我还不想理你了呢! 真是大早上莫名其妙,鹿茸多好的脾气也禁不住这样阴晴不定的人□□,小嘴撇到天上去了,又追加一句:再搭理你我是狗! 说的出做得到,鹿茸刻意早出门十分钟,把鹿忍狠狠甩在了后头。 一路上,鹿茸都碎碎念。 鹿忍真讨厌。 鹿忍是大猪蹄子,小猪肘子,高粱谷子,玉米棒子。 念的投入,后面跟了人都没察觉。 邹晴刚从网吧通宵回来,看见鹿茸一个人,还念念有词,下意识跟了上去。 鹿茸的词汇量真是匮乏到跟她的存钱罐一样了,就大猪蹄子,小猪肘子这两个词,出现频率之高,她都没数过来。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我说。” “谁?”鹿茸闻言立马扭过头来,看见是邹晴,浑身的汗毛都防备起来。“你干嘛啊?” 邹晴好心告诉她,“你能不能不要大早上的污染我的耳朵?” 鹿茸也大大方方回她,“这条马路又不是你的,你跟在我身后走,听我说话,我都没说你侵犯隐私,你还倒打一耙说我污染你的耳朵?讲道理吗?” 邹晴挑起眉,骂人的话不会几句,强词夺理倒是有一套,之前还真是对她了解太少了,不知道还有这么巧舌如簧的一面。“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邹晴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鹿茸看她挺生气的样子,她还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呢。她也没跟邹晴继续废话,扭头就走,既然不讲道理,那就是无赖嘛,跟无赖有什么好说的,浪费时间。 要照前几次,邹晴人多,她还怂一点,现在就她一个,她才不怕呢。 邹晴还真没说着话呢,人跑了的经验,可把她气炸了,她怒冲冲追上去,把鹿茸揪住,看着她区别于平日的、一张蛮横的小脸,憋了半天,怒极反笑。 鹿茸看着她哈哈,更觉得莫名其妙了,甩开她的手,“邹晴同学,我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邹晴笑够了,“说你蠢吧,你看见我一个人立马换个态度,说你精吧,也没看出来哪儿精。” 鹿茸不耐烦了,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了,快走了两步,甩开了她。 紧接着就是一个平常的上午,可能是太过平常,食堂补偿似的,给了鹿忍一个不平常。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吴天真挽着鹿茸去食堂吃饭,刚打好,邹晴也端着饭盒过来了,一个人,就坐在她们对面。吴天真以及半个食堂的人都受到了惊吓。 什么情况?这俩人之前不是闹霸凌来着吗?这么快就和好了?这就传说中女人的友谊? 鹿茸吃她的饭,目不斜视,吴天真一开始还算平静,吃完两口忍不住了。“邹晴你没别的吃饭的地儿了吗?能不能不给我俩添堵?” 邹晴弄清楚薛莞的为人之后,虽然没有跟她分道扬镳,可仍然觉得对鹿茸愧疚,她这个人虽然混蛋,却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有错,也许不会认,但态度上一定有所转变,会让大家觉得,她知错了,她愿意弥补。 此时此刻,她就要对鹿茸做这样的事,她希望鹿茸看出来她在示好,并且愿意原谅。 鹿茸没那么宽的心眼儿,可也低估了自己的善良,她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吴天真碗里的米饭全都倒进她碗里,“你把这些都吃了,我就让你坐在我们对面。” 邹晴脸皱成了一张五筒,最后咬着牙说:“这可是你说的,骗人吃屎。” 鹿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半个食堂的人都看着她,看着她们。 难得想到食堂吃顿饭的鹿忍几人,正好看见这一幕。“诶阿忍,那是不是你妹妹啊?这招有够损的啊。长了一张初恋脸,可有点小坏啊。” 鹿忍:“滚他妈蛋。” 没人说话了,打趣的全都择善而从闭了嘴。 损?鹿忍都觉得轻了。虽然看鹿茸这模样不见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仍然觉得,她有时候就应该这样强硬一些,才能免受欺负。 正琢磨怎么让她学聪明点时,他突然想起这小东西在早上偷摸跑了,放了他鸽子。 越想越有气,谁给她的胆子? 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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