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弄好了鱼,又回到西靖的住处。    韩尉提议杀两只兔子来烤,西靖没有阻拦。不过烤好的时候,他只把鱼送了些给东宁,并没有拿兔肉给她。    盛暑之际,天气有些热。韩尉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大啖着兔肉,不甚尽兴地絮絮道:“你这个鬼地方,想喝酒都没地方买。”    西靖平日配药少不了用酒,自己也酿了些。听他这么说,去厨房旁的杂室取了坛酒给他。    酒色很清,酒味有些薄,韩尉尝了,甚是勉强地道:“这个酒,也只骗骗你房里的那位。”    赵展伸着一只小碗在韩尉面前,跃跃欲试道:“我尝尝。”    西靖回韩尉道:“有的喝你就喝吧,话这么多。”    赵展喝了酒,手做扇子不住地善道:“好辣,好辣。”    西靖递了块剔好刺的鱼给他,他吃了鱼好了些,又嚷着要喝酒。西靖道:“不要喝醉了。”    赵展扬着清秀稚气的小脸,朝他笑道:“我已经跟爹说过了,今天晚上不回去,醉了就和叔叔睡。”    西靖还没说话,韩尉先嬉皮笑脸地玩笑道:“那可不行,你叔叔现在床上有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你睡了。”    西靖斥他:“不要乱说。”    赵展敏感地问:“谁?叔叔床上有谁了?”    韩尉挤眉弄眼地跟西靖耳语道:“你少装。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只怕早被你吃干抹净得渣都不剩了。我问你,味道如何?看她那样子怕是满足不了你,怎样?要不要我教你些别的法子试试?保你尽兴,想怎么弄怎么弄……”    赵展听不清他们的谈话,挤进他们中间急道:“叔叔,韩尉师傅,你们悄悄的在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西靖往旁边让了让,腾了些地方给赵展,似笑非笑地睥睨韩尉道:“你平日在展儿面前也这么不正经,口无遮拦的?有空我倒要跟大哥说说。”    韩尉不自在地咳了咳,叫嚷道:“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么?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告状犯舌,有意思么?”    赵展也甚是好心地维护自己的师傅道:“韩尉师傅没有不正经,韩尉师傅可正经了。他经常和李大说千红楼的清倌好,我问他什么是清倌,又好在哪里?他说等我学好了功夫,就带我去瞧,还不让我告诉爹爹。叔叔,你也别告诉爹爹,韩尉师傅说,如果爹爹知道了,就不带我去了。”    李大是赵展的侍卫,和韩尉一样,还没有成家,就喜欢逛些红楼楚馆烟花之地。    正在喝酒的韩尉听见赵展童言无忌的一番话,险些把才灌进去的半碗酒呛出来。注意到西靖面有不豫,忙伸着两根手指头,红着老脸保证道:“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    西靖道:“你也该成家了。”    韩尉比西靖年长两岁,是二十又七的人了,因当初比西靖晚些时候入师门,做了他的师弟。他是西靖师傅,孤虚子的故人之子,父亲已亡,只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姐姐在乡下。如今两个姐姐均已出嫁,母亲在老家务农。家境原清寒,自西靖将他荐给三皇子赵璞,赵璞甚是赏识他,门楣渐撑。    不过因赵璞尚未成事,他行事不敢太高调,也不敢把家中的老母接到身边照顾,对外只说是孤寡一人。说话行事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看着甚无章法,实则心中自有成算。    听了西靖让他成亲的话,笑道:“等将来三爷的事成了,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也娶她二三十个在后院,想怎么玩怎么玩。”    西靖不认同道:“你总这么不正经,哪家的姑娘敢嫁你?”    韩尉反驳道:“你倒是个正经人,我也没见哪家的姑娘嫁了你。”    二人是两个极端,韩尉早年穷困,那时想成亲但没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他。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了,身边女人不断,对成亲之事倒看得淡了。西靖以前久处富贵场中,自身相貌又出色,迟迟未婚就有挑剔之意了。世间事大抵如此,太穷的和太富的,都不容易成就婚事。    韩尉想想,又好笑道:“你也是个怪胎,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跑到这个鬼都不来的山窝子里,过这种要啥啥没有的苦日子,也亏你耐烦,一住就是六七年。你自己发疯也就算了,现在又拖个王府的小姐陪你,你也不怕人家姑娘委屈。”    西靖朝西间房的方向瞥了瞥,喝了口酒,没说话。    赵展道:“叔叔这里,才不是鬼都不来的地方呢。我天天都想来,可惜爹爹不许,天天逼着我念书、学功夫、陪皇爷爷说话。还说如果皇爷爷不喜欢我,就不许我来瞧叔叔。”说着话,朝西靖怀里偎了偎。    韩尉忍不住拍大腿笑道:“不愧是亲叔侄,一个脾胃,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向往这种粗糙的村野生活,偏咱们想过富贵的日子还没有,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也不怕矫情得折了福寿。”    说得二人都笑了。    几人说说笑笑,不觉就喝多了酒,连赵展都醉了,扑进西靖怀里直叫头晕。西靖抱着他去了他的房间,韩尉则去了最东面的,原留给孤虚子的房间。    看着赵展睡着后,西靖过来西间房瞧东宁。东宁伏在桌上,也睡着了。西靖抱起她,欲将她放回床上,却注意到她眼周一圈泪渍,睡过的桌面也留有水迹。他蹙了蹙眉,放她在床上后,也在她身边躺下,目色深深地审度着她。    东宁睡得并不沉,西靖抱她的时候她就醒了,但怕醒来面对他尴尬,就没睁开眼睛。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不知他要对她做什么,她再不敢装睡,睁开眼睛看着他。    “吵到你了?”西靖的指腹摩挲着她眼周的地方,问。    东宁细若蚊吟地嗯了声,想躲开他的手,但二人共枕一方软枕,床小空间有限,肢体接触着,就算避开他的手,也不能避免其它地方的接触,遂局促的,强忍下了。    西靖似没感觉到她的不安回避,问:“鱼烤得不好么?”    东宁心情不好,影响到食欲,没怎么碰他送进来的鱼,聊以塞责道:“很好。”    西靖又问:“那怎么没有多吃点?”语音温柔醇厚,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没来由地令人放下防备。    东宁被蛊惑了,泛着水雾的眼睛幽幽地锁着他的,如实道:“我想家人了。”    她大哥并不比西靖大多少,十七八岁成家,长子和赵展差不多年纪。看见赵展,她就想起她的几个小侄子和远在大周的家,想不难过都不容易,又哪来的心思吃东西。    弄清她伤心的理由,西靖抚着她的面庞,淡道:“乖,睡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原以为他听了她的话,会同情她,近而成全她,放了她,哪料到他竟会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反应。东宁心里难过,哀求道:“你放过我好不好?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依你。”    “什么都依我?”西靖眯起眼睛,扼住她的下巴,缓慢地逼近她。    那晚在吴府发生的事再度涌现眼前,东宁恍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本没那个意思,方才的话只是随口脱出,并未经过考虑。听见西靖反问,才回过味来,开始害怕,想躲开他的侵略。然床就那么大,西靖的手臂又箍着她的腰,让她根本没办法动弹。    她避无可避,侧头将半边脸埋在了软枕里,西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角,然后顺着她的侧脸线条,来到她的耳边,颈后。    东宁抖得如西风中的秋叶,她知道她应该推开,但因为紧张,身子绵软得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不听使唤。    好在西靖也只是在她颈后亲了亲,就放开了她,手在她背上,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拍了拍,说道:“乖,不要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东宁松口气,身子不再抖动,闭上眼睛,尽管没一点困意,也不敢再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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