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季大妈打开房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小区了。那是一个破旧的院落，里面堆满了垃圾。夏天的高温下，那些垃圾散发出让人呕吐的味道。苍蝇蚊虫嗡嗡嗡的乱飞着。季大妈下意识的扯开嗓子就始叫骂：“哪个死全家的把垃圾放在我家门口……”话间刚落，她自己先怔住了。她说的是“我家”，这怎么会是她家！但是潜意识里她明白这里确实是她家。　　　　她满脑子都被线头缠住了一样，恍神间，有人从院门前走过。小声的嘀咕道：“老婆子又犯病了。”　　　　“可不是，自打他儿子被车撞成残废后，她脸子就不太好使了。整天絮絮叨叨的，也不道在说个啥。”　　　　“说到底还不是她活该。要不是她爱嚼舌根，得罪了顾少的那个小情人，人家也不会找她儿子的事。”　　　　季大妈被他们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屋子里又传出来瓷器破裂的声音。季大妈心惊肉跳的往屋里走过去。她养了二十几年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此刻蓬头垢面的坐在床上，脸上阴郁而苍白。一见到她，他愤怒的目光就投射了过来，仿佛要将她射出千万个窟窿。　　　　“你个老不死的又到哪里去了把药弄得这么烫，是想要烫死我吗？我就知道你没有人性！你葬良心啊，你也不想想，我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的！你现在想把我垃圾一样扔掉嘛，我告诉你，没门！”　　　　儿子张开的嘴就像是吞吐着恶语的怪兽一样。季大妈脑子里嗡嗡直跳。说出口的话却不像平时那么有底气了：“这怎么能怪我呢”她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儿子听到了她的话，额头青筋跳得老高。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拼命的将自己的枕头一鼓脑的都朝她身上砸过去。他整个人都被愤怒的情绪攫住了：“要不是你整天挑三拣四，横挑鼻子竖挑眼，阿慈也不会被你逼的自杀！顾少为什么会对我动手，难道你心里真的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还有小明，小小年纪被你教唆的横了天了，在监狱里不知道要蹲到什么时候！贼老天啊，怎么就让我瘫到了你这个妈！早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妈，我真恨不得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　　　　她咽了咽口水，他的话就像接二连三的□□一样，在她的心里炸出一片又一片的深坑。她的嘴唇动了动，她也知道阿慈这个媳妇好，但是她就是嫌弃阿慈出身农村，才看她不顺眼。她竟然自杀了吗？　　　　儿子怨毒的眼神像是把把的尖刀插入她的心头。还有小明，那可是她的心间肉啊，怎么就进了监狱了。她再顾不得身后谩骂的儿子，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后走着，心里就一个念头，去看看小明。　　　　刚出了外面，就被鸡蛋砸了个满面，蛋汁顺着眼皮流了下来，刺激眼球，疼得睁不开眼睛。　　“那个垃圾婆又出来了，我们一起砸，我们一起砸她的左眼，一会谁砸的准，谁就赢！”　　　　旁边又传来一个小点的声音。“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另外一道声音很宏亮，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变声期嗓音：“她活该，阿慈老师多好啊，硬生生被这个贼婆娘逼死了。快砸她！给阿慈老师报仇！”　　　　那些路过的行人都是她处了几十年的邻居了，可是没有一个人为她说句公道话。反而有不少喝彩的声音。　　　　“终于有报应了。整天在后面说三道四的。砸死这个垃圾婆正好!”　　　　“可不就是。我们这块小区风气以前多好啊，大家邻里邻居的都像是家人一样！就她从中间挑拔，搞得大家见面跟陌生人一样了！我最烦她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了！”　　　　季大妈一生最喜欢的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她享受那种在人群中把另个一个人碾到泥土里糟蹋的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高贵不少。可是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那个被碾压被嘲讽的人。她像是放大镜下的蚂蚁一样，被人随意的踩踏着。　　　　等到人群离开的时候，她的脸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脸了，全是蛋液与脏兮兮的蔬菜。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离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大树下，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到处都是鄙夷的目光。她随意的抹了下脸上的蛋液，垂着头，往监狱里走去。她想去看看他的孙子。　　　　烈日下她站了两个钟头才进到了派出所里面，孙子看着她的眼神冷冷的，仿佛没有这个奶奶一样。开口就是要钱，满脸的不耐烦。　　　　她嘴唇拦了拦：“钱……奶奶忘了带了。”　　　　他对她脸上的脏污与汗水没有任何的关心，一听到她说没钱，立刻站了起来，将身边的椅子猛得踹开。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我操，你个老贼婆，没钱你来看老子干嘛！你以为老子有兴趣看你这张臭一一逼脸。给我滚。”　　　　她的心被人撕裂了一般。心痛不已。泪水像是决堤的河一样，从她苍老的满是褶子的脸上流了下来。　　　　“妈，你怎么了？”　　季大妈猛得睁开了眼睛，刚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里。那个干静的整洁的家。而小慈站在旁边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她猛的把小慈抱在了怀里，痛心疾首的哭泣：“小慈，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妈不是人！妈以后都不会那么对你了。”　　　　小慈愣了一下，忙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妈，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季大妈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信誓旦旦的道：“小慈，妈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哇”的一声哭泣在整个屋子里响起，小慈面色一变，立刻直起腰来，对着季大妈道：“小明怎么哭起来了，我去看看。”　　　　季大妈不放心，也跟着过了过去。　　　　小明的眼睛哭得肿得跟个核桃一样，被妈妈摇醒后，一下子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怎么了，小明？“季大妈急声问道。　　　　小明却躲在母亲的身后，啊的一声尖叫，躲开了她摸向自己的手。仿佛像躲避什么恶魔似的。　　小慈轻轻打了他一巴掌，训斥道：“你怎么对奶奶呢？”　　　　这个平日里逆反又暴躁的孩子此刻却乖巧的不像话，他拉着母亲的手，声音软软的：“妈妈，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胡乱欺负别人了。“顿了顿，他又怯生生的看向奶奶：“可是我不想跟奶奶在一起。她总是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无中生有，挑拨离间！”而且，母亲以后也会被她害死的。　　　　后来，老城区的人惊奇的发现，季大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原先最爱在背后嚼舌根的季大妈突然变得不太爱说话了，很多人都收到了她的道歉。甚至平时没事的时候，她会帮着街口那个她最讨厌的垃圾婆子搬垃圾了。只是，她虽然如今变好了，但是孙子却无论如何不肯亲近她了。　　　　偶然的有一天，神婆问起那天素素打的手印是什么。　　　　素素淡淡的道：“幻蛊。它会让人看到你一生应有的因果。历历在目，每一分每一秒都与真实世界别无而至。甚至从幻蛊中醒过来后，你会永远带着幻蛊中的感觉与记忆。”希望能用幻蛊消去季大妈一身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