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周爱军听出兴致来。 “还有带弟,到底不是周家的种,长大了总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索性这会就告诉她,让她自己选去留,长大了也不怨咱们困住她。”温碧珠说道。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选什么去留?离开咱们家,等着饿死街头啊?”周爱军耸了耸鼻尖,门外咔哒了一声,他警觉起来,“谁?”听到一声猫叫,他又放心下来。 “近来野猫变多了。”温碧珠应了一声。 门外周文良、周文语相互交换了诧异的眼色,周文语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耳朵继续靠在窗户上。 温碧珠咬咬下唇,犹豫了片刻,才说:“也不是让她自己走。当年张秀珍早我一年多嫁到你周家来,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也是村里的大夫说她的体质难受孕,好不容易受孕了,孩子七八个月胎死腹中,就这么刚好在村口捡了个女娃娃,一家人就把她当做周家的孩子养。你们给她取名叫带弟……” 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隔了两年,张秀珍果然生了个带把的。你们都说带弟是家里的福星,可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女娃。前几年路过咱们家门口的那个赤脚和尚你记得吧,那和尚就说过,这女娃八字克咱们家!” “赤脚和尚的话你也信?”周爱军不屑。 爱信不信!温碧珠暗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带弟!还当真让她为周家带了个男丁来,如果不是周文飞,她家周文安、周文良就是周家唯一的男丁,这周家的财产迟早都得是她的!就冲周带弟的名字,她就不待见周带弟!还送子童女呢,呸,克星! “怎么不信?”温碧珠继续忽悠,“妈先前还不信呢!家里近来不断出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你大哥还躺着呢!还有你姐姐,听说前些时候骑自行车还摔了一跤,腿还骨折了,在床上还躺着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净往一个小丫头身上推!”周爱军起身要走。温碧珠赶忙拦住她:“好好好,你不信这些就就算了!咱们说回正经的,你可记得我娘家村里那个姓张的?” “怎的?” “就是脚有些跛的那个老张。他现下可算翻身了,在县里当个体户,开了个小门面店卖早点,赚了不少钱。他家什么都好,就是他老婆生不了孩子。上个月我回娘家的时候,听人提起,他想要个女儿,最好大一些,省得从头再带那么累。如果能成,至少这个数……” 温碧珠伸出两个指头,翻了翻:“两年工资!” “你这是让我卖侄女!”周爱军匪夷所思望着温碧珠。 温碧珠“呸”了一口骂道:“什么叫卖!我这也是为了带弟好,爹躺着娘没用,底下还有个拖油瓶子,她在这个家呆着才叫惨呢!” “老张家有吃有喝的,还能亏了她不成!不然你养她啊?你们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嫁到你们家来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早知道我就随我亲爸去上海了,干嘛被你的花言巧语骗的留在这个破地方……” 她又要嚎啕起来,眼泪哗啦啦掉,周爱军拿她没办法,软声道:“这么大的事情,总要问过妈的意见,还有大嫂,大嫂她肯定不肯的!” “由不得她!”温碧珠收了声,周爱军眼神闪烁,想想家里的现状,动摇道:“等家访完了,我和妈商量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别闹了,安安生生过日子。” “晓得了!”温碧珠连声应着,到底好几天没见周爱军了,抱着又啃了两口,声音渐渐低下去。 门外的周文良、周文语从墙根起来,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走远了,周文良咬着嘴唇纠结:“你说,妈说的是真的么?” 周文语恨恨道:“原来她是抱来的!这死丫头,害得咱们今天被打得够呛!”赶紧送走,早一天算一天。 “爸说了不能闹事。”周文良提醒周文语,周文语不耐烦道:“晓得了晓得了!” 话是这么应着,隔天到底还是出事了。 因是刚过年,张清芳家进了不少炮仗,里头就有小孩子常玩的那种窜天猴儿和摔炮,蓝图来看周文飞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些摔炮。 那天一大早,周清扬带着周文飞在路边玩儿,一个摔炮下去,“砰”一声响,周文飞被逗得哈哈大笑,抓起两个往地上丢,摔炮落地,就听身边“哎呦”了一声,周文语横眉竖眼地站着,指着周带弟道:“周带弟你长没长眼睛啊!” 周文语的眼睛随了温碧珠,是个三角眼,怒目圆睁时尤其显得凶。就像是此刻,周文语的眼神恨不能吞了周清扬。 周清扬不喜欢这个小姑娘,随了她妈妈的性格,尖酸刻薄,不过大了周带弟一岁,却嚣张跋扈得很。 “飞飞,咱们走!”周清扬招呼周文飞 ,周文飞也不喜欢这个小堂姐,乖巧地应了一声跟在周清扬身后,还没走两步,周文语突然喊住周清扬,气呼呼看着周清扬的头顶,毕竟长了一岁,营养比周清扬好,个子也高了周清扬许多,一抬手就把在周清扬头上的蝴蝶发卡扯了下来,顺带扯了几根头发。 周清扬“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怒目看着周文语:“你干嘛!” 周文语掌心躺着蝴蝶发卡,骂道:“你偷我发卡!” “你胡说!”周文飞年纪虽小,见周文语欺负周清扬,上来要护周清扬,“这是二叔送给姐姐的!” “我爸答应了要买这个给我的!我都没有,他又怎么会送给你!分明就是你偷的!”周文语抬手,食指几乎戳到周清扬的脸上,原以为周清扬会害怕,哪知手刚碰到周清扬,周清扬弯身躲开,劈手夺回发卡。 周文语哪里肯,回身就要抢,之间剌过周清扬的掌背,是一道清晰无比的印子。周清扬身子比起她来不知灵活多少,轻易躲开后,周文语跑了两步,不知怎么就跌了一跤,整个人摔在田埂里,好巧不巧,脸正好埋在一坨牛粪上。 抬起脸的瞬间,周文语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道:“周带弟你打我!你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种,我要告诉奶奶,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们明天就送你走!让你去给张家的跛子当女儿!” 周清扬脑子里“嗡”了一声,诧异道:“周文语,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呢!”周文语抹了一把脸,哭得越发大声:“奶奶!爸爸!妈妈!周带弟偷我东西!周带弟还打我!呜呜呜,妈妈……送周带弟走!” 她的哭声惊天动地,周边早有熟悉的人跑去喊温碧珠。温碧珠到的时候,周文语头发散落着,额头上青了一块不说,右侧脸颊靠近眼睛的位置粘着一块脏兮兮的泥巴,哭得正是厉害。 见了温碧珠,周文语更是娇气起来,坐在地上手脚甩起来哭:“妈,周带弟打我!” “你打你姐姐!?”温碧珠怒目圆睁。这个女儿她放在掌心上疼的,打小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竟然欺负她的女儿? 看到周文语脸上的伤,温碧珠心底里的气一丛丛拱上来,不由分说,抬手狠狠打了周清扬一巴掌,扯起她的脑袋就要往家里拖。 “二婶!”周文飞尖叫着扑上来挡在周清扬跟前,温碧珠一掌下去仍不解气,扬手还要打第二掌,没成想周文飞挡在跟前,刚迈了个步子,竟是将周文飞直接撞倒在田地里。 “妈妈说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周文飞“哇”一声大哭,显然是吓坏了。 “文飞……”在家照顾周爱军的张秀珍姗姗来迟,听见儿子的哭声赶忙冲上去。 儿子哭得泣不成声说不上话来,张秀珍再看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清扬,脑子里轰一声响:周清扬头发被扯散了,脸上高高隆起一个五指印,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憋着嘴不哭也不闹。 再看看另外一旁的周文语,脸上虽然也挂了彩,但是眼睛里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见张秀珍看着自己,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撇着嘴告状:“大伯母,带弟抢我的东西,还推我到田里。” “大姐骗人!”反应过来的周文飞哭着说:“是大姐平白无故来抢姐姐头上发卡,抢不过就打姐姐,后来自个儿站不稳跌进田里的,还有二婶,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打姐姐!” 张秀珍狠狠地看着周文语,周文语吞了口唾沫,嘴硬道:“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我爸爸答应了要给我买的发卡,怎么会在带弟的手上!分明就是她偷我的!” “所以,是你先动手的?”张秀珍盯着周文语。 周文语不由自主点点头,赶忙又摇摇头,张秀珍平日里都是轻声细语,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可是此刻眼里却全是杀气,周文语只觉得后背一阵发毛,下意识往温碧珠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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