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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梁甜从六楼回来后魂不守舍的，路走得都有几分‘行尸走肉’的风格。　　周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季澈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梁甜。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玉米肠来，边在梁甜失焦的眼前摇，边道：“巴啦啦小魔仙！乌卡啦卡！梁甜回神！”　　“…………”　　　　梁甜无语看他。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玉米肠，大咬一口。“又陪你弟弟看金鹰动画了？”　　金鹰动画是O市本地台的卡通频道，二十四小时播放。是所有幼童期弟弟妹妹的最爱，青春期哥哥姐姐的噩梦。　　　　“唉别提了，星期六晚上被人放鸽子，陪我弟在家看了一晚上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季澈南耷拉着脸道：“我就很想不明白，灰太狼干嘛不把他创造的武器一次性扔到青青草原呢？分开扔几百集是更有成就感是不是？”　　“剧情需要。”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季澈南似乎也想不到其他的，但还是忍不住愤愤地朝着梁甜吐槽一句，“说得这么悠然。果然，做‘妹妹’的是无法理解我们这些‘哥哥姐姐’的心情。”　　梁甜一愣，后面无表情地道：“我姐姐从来没有陪我看过《喜羊羊与灰太狼》。”　　“那她陪你看什么？”　　“教学视频——高中数学必修一，集合的运算。”　　“…………………… ”　　　　和季澈南的对话虽然无营养，但也确实让梁甜混沌的大脑清醒了点。　　但在合眼的瞬间，黑暗一片的大脑又浮现出徐溪的笑脸。　　真的好看，好看到讨厌。　　　　缓缓睁开眼的同时，她的眼神又开始涣散无光起来。　　要是，要是，分班考试那一次自己多对一道选择题就好了，那样说不定还能和他在一个班。不对，要是，她初中也在师大附中就好了……　　太多个要是了，如果真要追溯可以追溯到幼儿园。　　梁甜也不禁失笑，她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幼稚？　　　　离上课铃大响的前两分钟，地理课代表抱进一厚摞试卷走进班，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喂，你们猜我从地理老师那拿到了什么？”　　“中国地图？”　　“……去你的！”地理课代表说，“是梁学姐的地理笔记！”　　　　‘梁学姐’三个字让整个十五班都炸了。大家纷纷抬头——甚至连崔旋都从臂弯里起来——不消一会儿已经将地理课代表的座位围成一个小圈儿。　　梁甜因坐在地理课代表前座，受到人流波及，将凳子往前拖了拖。从抽屉里翻出物理试卷，拧开笔盖儿刷题。　　　　“喂，你怎么不去看看，隔那么近？”季澈南看着梁甜稀奇地问。　　梁甜摇摇头，“没兴趣。”　　季澈南啧一声，将她的话理解为她对文科的不屑。“你这样可不行啊。”又嚯地站起身来，“我要去看看。”　　这举动倒是让梁甜抬头了。她好笑似地抬头，问：“怎么？季大少爷真开始‘改邪归正’了？”　　“不是——连她都抬头了！”季澈南忽然指着身侧的崔旋，“肯定是什么大宝贝！我一定要去看一下。”说完，匆匆地就过去了。　　崔旋：“……………………？”　　梁甜：“………………………”　　　　‘梁学姐’三个字让周好也转过身，挤在人堆里看着。　　　　这本复印的A4笔记本，在所有高一学生的眼里如同价值连城的珍宝。　　　　“这个梁学姐是那个文科状元吧？刷新省文科成绩的那个？”　　“是的啊。她超级厉害的，在南正的时候几乎每一次考试都是文科第一名。”　　“大神诶……”　　　　“大□□字怎么读啊？”周好看着笔记本上的名字皱眉。那是个很偏的生僻字，让语文课代表都困惑。“那个字是读‘乌’吗？”　　没有人应她，因为他们也不会。大家看着那娟秀的小子，和周好一样拧起了眉。到底是第一声还是第二声？大神不愧是大神，笔记本还没打开，光靠封面就已经让他们费起了脑细胞。　　　　“读第二声，梁珸。”梁甜头也没回地轻声说，“珸的意思是，似玉的美石。”　　　　众人纷纷向梁甜的背影投去目光。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开众人的困惑，这会儿在大家的眼中，梁甜颇有几分不留名大侠的风范。于是对语文课代表周好更是鄙视：“周帅，化学课代表解答我们的语文疑惑，你这业务水平还是不行啊。”　　周好红了脸，“闭嘴！”　　　　上课铃兀地打响，众人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上。又不忘和地理课代表预定这本笔记，中午记得借我一下去复印！说好了噢！　　　　周好也转回身，颇为感慨地和梁甜道：“梁学姐真的好厉害啊，归纳的好全面但一句废话都没有。嘿嘿，有了这本笔记助我，我周某人下次月考一定能考出新高峰。”　　梁甜笑了下，“祝你成功。”　　顿了顿，周好问她：“梁总你要不要？中午我去复印的时候帮你也复印一份？”　　梁甜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啊？！”周好很不解了，“这可是梁学姐的地理笔记本诶！”　　　　梁甜咬着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告诉周好，其实那本笔记本的原本现在正躺在她房间的书桌上？　　她不想说实话，却也并不擅长说谎话。幸好，恰时，地理老师鹰一般地眼神朝她俩扫过来，沉眉沉脸：“认真上课，再有小声音今天作业加一张试卷。”　　周好瞬间噤声了。　　　　前桌。　　　　季澈南头微低着，以地理书做掩护，手在桌下来回翻看着刚才拍的地理笔记本。　　崔旋唇抿成一条线，犹豫半天还是用笔头戳了戳季澈南的手臂。　　　　季澈南一愣，抬头看她，“怎么了？”　　“那个，”崔旋清咳两声，指了指他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季澈南瞬间笑开了。　　朝崔旋扬了扬手机，因为有书本挡着，他的动作大到放肆。“哦，你说这个啊？”　　　　季澈南眼里的得意让崔旋很想揍他，但还是点了头。　　　　“可以——但是，”季澈南眨眨眼，笑得人畜无害，“包我一个星期的地理作业，还有一个星期，不，半个星期的早餐。”　　崔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深吸一口气，笑容僵硬，“同桌，你这是在敲诈。”　　季澈南笑容更盛了，“对啊，我就是在敲诈你啊。”　　“……………………”　　　　几秒的僵持后，崔旋最终还是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好，成交。　　样子颇有些像被针扎漏气，逐渐瘪缩的气球。　　季澈南看着又笑了。　　　　将手机递给她的同时，他小声说咕哝了句：“这样子多好，之前天天端个大人样多累。”　　　　崔旋一怔。　　没有看他，低埋着头，学着他的方式看手机。屏幕里学姐的笔记密密麻麻，崔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梁甜这几天送作业只见到过佟星河一次。而且是那种，她站在窗户外，他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见。　　　　这样也好，梁甜安慰自己。　　不平不淡的。总归比看见他倚着栏杆和徐溪说笑的好。　　　　说实话，梁甜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那天早上徐溪的笑容仿佛是刺破她幻想美梦的针，如同一个旁观者，很清晰明了无情地告诉她，她和佟星河之间的差距。　　不止是三楼和六楼，还有很多她没有参与过的他的从前，还有，一个徐溪。　　所谓的，让她开心到一晚上睡不着的‘心灵相通’，在这一刻变得可笑至极。　　　　梁甜，做人不能贪心。　　意识到她喜欢他后，她每天要将这句话念五十遍。与徐溪见过之后，每天将这句话念一百遍。　　　　不能贪心，暗恋的人奢望得多就是自己找罪受。　　她是个暗恋新手，却不知为何，将这句话了解的彻底。　　　　算了吧，就和他停留在这个阶段也好。　　起码，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啊。这样就够了。　　　　但是，想通后的隔日，她去送作业，心情却并没有想象的轻松，而是沉重，一如之前几天的沉重。　　喜和涩交加，希望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又再心里不断的祈祷上帝，千万不要让我看见徐溪和佟星河说笑的场景。　　如果非要，那请上帝您再让我看见之前帮我拨打‘俺不能死’。　　　　上帝才没空理你。　　　　也是庆幸，南正作为省重点，即便是梁甜所在的平行班课业压力也很重。每当思绪进到死结时，她就从课桌里抽出试卷做，刷刷刷，草稿本上的复杂公式能让她忘记这滚滚红尘的一切。　　　　这天也是。　　送完作业的她又开始烦闷起来，抽出一张物理卷开始刷，但今天手气不好，做了几分钟就开始卡壳。　　梁甜抓着试卷去问了班上几个物理好的，但大家要么说的不会，要么说得模模糊糊，梁甜听不懂。　　　　没办法，趁着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梁甜抓着试卷狂奔上了四楼——物理老师办公室。　　　　刚下课，办公室里同学们进进出出，大多和她一样是来问问题的。但也有不同的，进办公室听骂的。　　　　语文老师刘芬的办公桌前着一个男生。　　刘芬不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去干什么呢。那男生手背在身后，对着空办公桌沉默低着头。　　男生很高，气质也佳，虽仅仅给观众的是一个背影，也惹得很多女生回眸。女生中当然也包括梁甜，不仅是因为他的背影，也因为他背影的熟悉。　　　　略微踟蹰后，梁甜没有直接对那道背影喊出她心中的名字。而是和身旁的同学说笑，较大的分贝，绝对能传到那个男生耳里的分贝。　　　　果不其然。　　她话音刚落，男孩儿就回头了。　　　　佟星河的目光在看到她后先是一怔，后又扬起唇角，轻轻笑。一如初见时养眼。　　　　而梁甜此刻却没有像初见时小鹿乱撞。　　心底甚至燃起几点点莫名的愤愤。　　　　笑得这样好看干嘛？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