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巍峨钟鼓长鸣夕阳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光影。
顾初宁穿着一身月笼沙的襟子,侧过头对珊瑚如是说道,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光影拢在她的脸上,面容有些模糊,可那动作神态却像极了她。
陆远的手攥成了拳他与她朝夕相伴四年最是熟悉不过。
他想起初见时顾初宁就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会做那独一无二的吉祥结,她今日还说出了这一般无二的话这一切都太过相似。
陆远的心跳个不停,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顾初宁就是她……
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陆远想到了这一关窍以后忽然不敢走上前去多年朝思暮想忽然成真他犹如在梦中。
顾初宁看了看天色:“咱们往禅房处走吧过一会儿就要用斋饭了。”
珊瑚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可不能让老夫人等咱们,咱们这就回去吧。”
顾初宁说完就要择路往禅房走可还没等她抬步,前面忽然多了一道人影那人走的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
陆远是陆远,顾初宁抬眼看着他,他今日穿了玄青色的衣袍,面容俊秀,可脸上的神情却很是震惊,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顾初宁见他这幅模样很是不解,还没等她说话,陆远就轻声道:“妧妧……”声音里那样的怀念,还带着一丝委屈。
妧妧,顾初宁的心忽然跳的极快,这句妧妧像极了以前他叫她的时的情景,他有段时日喜欢读些话本子,总是不正经读书,她见了很是生气,他就那样委屈的叫她妧妧,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他以前言笑晏晏的模样,顾初宁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以往,她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嗯”。
顾初宁这声回应虽然轻如呢喃,可落在陆远的耳朵里却犹如一道惊雷一般,能这样自然地回应,除非这就是她的名字。
陆远心中一阵狂喜,是她,真的是她,他忍不住就抱住了顾初宁,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妧妧,我就知道是你。”
顾初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她比陆远矮了一头,耳边正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那些犹如呓语一般的话语。
陆远抱她抱得极紧,顾初宁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陆远他这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她陡然醒转过来,用手去推他:“你放开我,你在做什么,”不论她是谁,他怎么能随意抱她呢。
这边珊瑚被陆远一系列的动作给惊呆了,此时一见自家姑娘挣扎,自然就上前去拉开陆远:“表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顾初宁终于从陆远的怀抱里出来,她细细地喘着气,他怎么会怀疑她的身份。
这怀抱仅仅是一瞬间,陆远的怀抱瞬间就落空了。
珊瑚挡在顾初宁前面:“表少爷,奴婢敬重您是表少爷,可您也不能做出这档子事啊,咱们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若是叫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她愤愤的说道,往日里看着这表少爷还挺像回事,谁知道私下里这般无赖。
陆远的指间还残存着顾初宁衣袖的感觉,他说道:“妧妧,这六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原来你还活着。”
陆远五官俊秀至极,眉眼微微一敛就是说不尽的风流,可此时他说了这样的话,却彷如妖魅,青天白日里的,珊瑚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她对陆远道:“表少爷,您莫不是撞了邪吧,咱们姑娘一直好好的,什么死了又活了,要不然咱们去拜拜佛,”珊瑚说完就愣住了,这里可不就是佛寺。
顾初宁此时也都想明白了,陆远就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她犹豫不定,原以为他不是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人,她之前还总是想着若是告诉了他会被他当做失心疯,她实在是没料到。
重生之初,顾初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陆远,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知道这事越来越不可能,就是现如今,她们二人身份皆变,就是告诉了他又有何用。
顾初宁想起了方才罗汉堂里的事,她抽了无签,还有解签师傅那语焉不详的话,宋莹的话言犹在耳,她原本并不如何相信神佛,可如今重活一次,她却对神佛多了敬重之心,她既能重活一遍,说明老天冥冥中自有定数。
可这定数,是决计不能随意告知他人的,那个无签犹在眼前,若是说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呢。
人都说求签,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平安,方才她在佛像前诚心祝祷的就是陆远与顾瑾的平安,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她的亲人,也是她唯一记挂的人,可圣杯掷出,却是无签,正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
想到这一点,顾初宁做了决定,就是为了他们的平安,她也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她会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顾初宁咬了唇道:“珊瑚说的对,表少爷您莫不是撞了邪了,什么死了又活了的。”
顾初宁的神色很是惘然,一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远翕动了嘴唇:“妧妧,分明就是你,更何况,如果不是你,你怎么会应了我呢,”他还记得方才他唤她妧妧时她轻声的应和。
顾初宁那道应和不似作假,若不是自己的名字,如何会那般反应,陆远越想越觉得有理。
顾初宁忽然笑了一下,明媚娇艳:“表少爷,您一直都不知晓,其实我乳名就唤妧妧,还是我那早去了的姨娘给取的名字。”
陆远面色煞白:“你说……你亦叫妧妧。”
陆远这幅茫然失落的神情着实叫人心疼,顾初宁低下头:“确然如此。”
陆远相貌生的极好,此时这般模样足以叫人心碎,珊瑚也不忍心大声与他说话:“表少爷,这事我们姑娘又做不得假,奴婢自幼服侍姑娘长大,她的性子奴婢都是熟悉的,一点没变,姑娘她不可能是您口中那个死了又活了的人。”
顾初宁见了陆远这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痛楚:“表少爷,您可是认错了人。”
陆远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方才你说的那番话与她说的一般无二,”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何况,你还会做那个吉祥结,都和她一样。”
珊瑚更加心疼了:“可是表少爷,这天下相似的人极其多,您方才说的这些,说不得旁人也会。”
顾初宁道:“珊瑚说的对,我只是与你口中的故人有些像罢了,更何况,那位故人已然死了,这普天之下,哪有人能再活一遍,”她只能打消他心中的疑惑。
陆远听了这话浑身一震,他原本一点都不信神佛之事,还是她死了以后,他时常来寺庙拜祭,这些年来,他对她的思念太过深重,以至于他开始相信那些神鬼之类的无稽之谈,是他太魔怔了,顾初宁说的对,这世间哪有人能活过来呢。
死了就是死了,她死在了六年前,这些虚妄的念头不过是他的幻想而已。
陆远忽然笑了一下,眉眼间神色恍惚,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光鲜。
顾初宁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着陆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实在想不到,他虽然变了如此之多,可竟然还在记挂着她,于他来说,已然六年了。
陆远踉跄了一下,他喃喃道:“你说的对,就像我的长兄一样,他们永远不能回来了。”
顾初宁的嗓音有些干涩,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他提起了陆显,他也是想念陆显的。
她虽嫁过去三月多陆显就染病身亡,但那段时日里她看的清清楚楚,陆远与陆显感情极好,比一般人家的兄弟还要亲近,而后她又死了,而陆远这般重视亲情,想来是很想念他们俩的。
陆远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已然一派清明:“方才是我糊涂了,天色也晚了,表妹你还是回去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陆远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暮光里。
珊瑚的神色有些惊奇:“姑娘,您说这表少爷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一会儿说您死了又活了,一会儿又说他糊涂了。”
珊瑚叹了口气:“不过奴婢瞧着表少爷很是可怜,方才他言语之间提及了他那长兄,想来他这人极是重视亲情,他说像您的那位故人想来也是他的亲人吧。”
顾初宁听了珊瑚的话沉默了起来,珊瑚说的对,纵然他现在变了许多,却还记得她与陆显,她叹了口气:“咱们回去吧。”
珊瑚应了一声:“是,姑娘。”
待回到禅房天又暗了一些,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顾初宁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纪氏在禅房里,她有些惊讶:“姨母?您怎么会在这里。”
屋里面纪氏有些焦急,来回走动,此刻见了顾初宁忽然就安心了:“先前我同老夫人去听将佛经,只道你们几个小姑娘去玩去了,可等回来的时候就只你不在,可是莹姐儿欺负你了,”俩人一起出去,回来的却一早一晚,怨不得她怀疑。
顾初宁才想起这茬:“莹妹妹没有欺负我,她一贯就那个性子,说话太直爽了些,今日也只是言语间有些不合罢了,倒是劳烦姨母担心了。”
纪氏闻言就放心了许多:“我还以为莹姐儿同你闹了什么矛盾,姨母身份卑微,你也直不起腰来,”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莹姐儿是府里的正经姑娘,你往后若是同她交好于你也有利。”
顾初宁点点头,宋莹虽只是庶女,可到底是赫赫闻名的济宁侯府的姑娘,日后婚嫁的夫婿定然错不了,她明白纪氏的心意。
纪氏摸了摸顾初宁的脸:“好了,那咱们去用膳吧。”
这之后再无其他的事了,顾初宁用完膳就回了禅房休息。
山间的夜里颇有些凉,顾初宁盖上了青色的薄被,许是寺里的物件儿,她闻着觉得似乎有檀香的味道,很是助眠。
可是顾初宁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闭上眼就想起白日里的那一幕,她现下心绪十分复杂,陆远竟然还记挂着陆显与她。
先前的种种相处,已然让她确定陆远变了许多,再也不是以前的阿远,原本只想就这般各自安稳,可没想到他还念着亲情,可见他还是没有全然改变。
顾初宁心里越发烦躁,她用薄被蒙住了头,然后狠狠地翻了几个身,最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她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陆远了。
外面珊瑚正收拾好东西,还没等离开,就听见了自家姑娘闹出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扇,自从姑娘经了祝建白那事以后,就像是长大了许多一般,今日倒是难得的玩闹,珊瑚有些心疼,这样也好。
顾初宁渐渐安眠,而陆远却在京城的一家酒楼里。
自从钟楼前那番对话以后,陆远就下了山,一路骑马去了随意一间酒楼。
酒楼外面忽然响起清脆的两声梆子声“咚!咚!”,打更人的声音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个穿着粗布袍子的小厮站在柜台处和账房先生闲话:“这都是二更时分了,这位大人怎的还在此处,现在咱们酒楼里除了他再无旁人了。”
账房先生放下了手中的算盘:“你瞧那桌上的酒瓶,这位大人一看着便是来买醉的,说不得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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