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上下打量了他片刻,便知道他是江湖上哪一号人物,原来是杀手之中顶顶有名的“无面人”。

“被誉为‘无面人’的李野亲自夸奖,我可不敢当。”

这李野被称为无面人,自然因为是他的面容身份千变万化,让人摸不着头脑,抓不住行踪,他既能扮成美艳的小妾,又能扮成抬轿的武人,再加上他那一手暗器功夫,暗杀起人来失手极少。

折知琅冷了面孔,厉声喝问:“谁让你来的?”

他虽是英俊少年模样,这会子板起面容来,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度。

李野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您说是么?先生?不……胡大人?”

梁安闻言陡然起身,看向了瞿先生,开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胡大人?您是,胡铨大人?”

怨不得他惊讶,胡铨这位当世名臣的名声,远远大过在场的所有江湖之人。

胡铨,吉安人,建炎二年登进士第,做军事判官时,就招募民兵积极抵御金军,一路兢兢业业,直至做到枢密院编修。

可惜在绍兴八年时,因为一力主战,与秦桧冲突,被那小人构陷,一再流放,直至海外的吉阳军。

如今这个本应该在流放地的当世名臣出现在这里!

若是天下人知道了,那将掀起什么样的风云?

折知琅生怕有变,不由得也把剑出鞘指向了李野。

苏瑞倒是比他江湖得多,显得十分镇静:“我们在长江遭遇埋伏的时候,就说明秦桧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去向,你能埋伏在这里,不足为奇。”

李野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然可以封住我的口,可惜啊,就算杀了我,你们躲得过后来的连环追杀吗?”

苏瑞秀眉一挑,有些不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虞素平静的声音响起:“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就能躲得过。”

李野对这女人很有些忌惮,只见她款款移步走到李野身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几下,自他腰间翻出三个烟花筒来,解释道:“在离火宫里没有秦桧的人,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离火宫之后去了哪里,只能在鄱阳湖沿岸处处布防,以防我们出现,你不过是其中一处而已。这两三日间,你们之间总要有联系的办法的,我说的对么?”

李野瞪着她,好像在瞪着个魔鬼:“你……”

“这很好猜。”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虞素坦然道,“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们,哪个烟花是代表无人经过的?”

李野猖狂一笑:“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凭你是受人制约,不得已而为之。”虞素依旧波澜不惊,“我刚刚摸到你身上苗寨奇异的蛊毒,这是子蛊。只要持有母蛊的人下令,子蛊就能让宿主受万虫噬咬之苦。”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我能解这个,只要你告诉我。”

李野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你……我凭什么信你?”

虞素回身放下那烟花,拿起个茶碗,自琴囊中拿出一方折好的纸,将纸上的粉末洒入碗中。

她侧身对折知琅道:“折小将军,烦请借剑一用。”

折知琅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了她。

她接过那把剑,将剑一横,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挤了些鲜血到碗中。

又对苏瑞道:“苏女侠,你可否划开李野的脖子,对,浅浅一道就行。”

苏瑞知道她在这方面的本事,不多怀疑,李野被她用剑架着脖子,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虞素便端着那碗走到李野身边,几乎是她将碗举到李野脖子边那个瞬间,一只小小虫子飞跃而出,跳到了碗里。

那小虫在碗里游得好不自在。苏瑞看的真切,只觉得恶心。

虞素道:“我能取出来,自然就能种回去,你不妨考虑清楚。”

她这一套恩威并施的手段李野自然没能抗得过,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多谢,多谢真人救命之恩!我……我愿意配合真人。那个小的代表今日无事。”

折知琅闻言,也不及他人开口,就拿过那个小的烟花,伸手一弹,便绽开一朵红色烟花。苏瑞收剑回鞘,皱了皱眉道:“李野……你……唉。”

她知道李野杀人无数,罪本至死,只是他又有苦衷,便让她有些难做。

李野惨然一笑:“苏女侠何必多言……我有罪……”他忽而咬牙,凝起一掌往自己胸前打去。

他动作一毕,只匍匐下身来:“不知真人仙观何处,我愿意追随真人,入观念经,为自己赎罪。”说罢便要叩首。

虞素的脸上却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师从昆仑清微君,家师多年前就已过世,你……也不必追随于我。不过,我倒是有事要你去做。”

李野更是激动:“愿意为真人效犬马之劳!”

虞素也不和他多客套:“你号称‘无面’,想必精通易容之道,便麻烦你替胡大人略略改换一下形貌,免得被人认出,惹出麻烦。”

李野低头称是,自茶台下捧出一个包裹来,里面有些瓶瓶罐罐,想必是他行走江湖的依靠。

他在胡铨脸上略略涂抹了些,左不过半刻,胡铨的容貌就变了个样,他本是清秀通雅的样子,如今改了模样,倒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真是神奇。”苏瑞也学过些易容之术,但绝无李野这般出神入化。她不禁由衷感叹了一句。

李野便一笑,算是收了她的夸奖,道:“毕竟是我行走江湖吃饭的手艺。”他收了东西,问道:“胡大人感觉如何?真人看看可行?”

胡铨只摇摇头:“我是不觉得自己脸上多了东西。”

虞素笑了笑:“我看不见的。你问问苏女侠和折小将军他们。”

“你——”李野再次大惊失色,苏瑞倒是笑了笑,一般人,只怕都不敢相信虞素是个瞎子。

她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以免虞素伤心,就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虞真人,我倒想问你,你是怎么识破李野的伪装的,我看他,连手上的老茧,脚步的声音都模仿的非常相像啊。”

虞素只轻轻一笑:“分辨人的方法有很多,而李野只在容貌、声音、香气上下工夫。”

苏瑞笑起来:“真人这话说的有趣,声貌已然足以让人神迷,加上香气,更加迷惑人心,真人如此说来,可是满天下人均为表象所迷?”

虞素道:“不敢,只是能察觉的表象,不止于此三项而已。”

苏瑞便不在说话,折知琅又凑过去多打量了虞素两下:“真人……当真目不能视?”

他一开始觉得虞素神秘,便不愿与她多言,如今却觉得她很有几分可敬可畏。

胡铨感叹:“自我认识了虞真人之后,总觉得这双老眼昏而无用,倒不如废了干净,还能不受幻象迷惑。”

虞素只笑:“胡大人谬赞了。”

苏瑞看着虞素,那一张笑颜与之前告诉她“并无恶意”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她暗自叹气,只觉得这女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叫人难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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