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鄂邑大长公主虽找了人来教阿奴习武,好更好的保护她的宝贝女儿,可阿奴毕竟才学了月余,纵然有些天赋,那也是比不上郑充国在战场上数年生死拼杀所练出来的硬功夫。 因此,两人这一交上手,郑充国虽觉得这阿奴力气大的出奇,却仍是能压他一筹,轻轻松松便将阿奴引到屋外庭中,打算对他稍示惩戒,便即停手。 哪知两人一前一后刚窜到庭中,他飞踢一脚,逼得阿奴拧身后躲,闪身之间,将怀中一包物事给掉了出来,几个黄澄澄的圆团四散滚开。 阿奴一见主人亲手给他做的菜团子才吃了一个,剩下的竟是被这坏人给打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从黄团子变成了灰团子,其中一个还被这恶人一脚踩了个稀巴烂,顿时气血上涌,怒发冲冠,恶狠狠的一脚踹过去。 在阿奴这只忠犬心里,除了好看的跟仙女似的主人外,唯一在意的就是吃食,如今被人踢到了唯二的两处痛脚,立刻口里呜哇乱叫着冲上来要找郑充国拼命。 他这不要命般的举动吓了乐阳一跳,待她瞧清了地上滚着的菜团子,立时便明白了过来。她的阿奴最是个护食的,尤其是她给他的糖果点心之类,更是宝贝的不得了,不但每次吃的渣都不剩,吃完了还会把手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菜团子是她见阿奴整日里就吃知道抱着肉骨头啃,不吃丁点儿的菜叶蔬果,恰好大长公主教了她一道菜谱,她便照着那菜谱,用玉米面和了水做面皮,再将葵菜、藿菜、蒿菜这些叶子菜切碎了,扮在一起做馅,包到玉米面皮里,团成个圆团子,上蒸笼里蒸熟了拿给阿奴吃。 许是她亲手做的,阿奴捧在手里宝贝的不得了,几乎都舍不得吃,小口小口珍惜无比的吃完了一个,剩下的菜团子舍不得放在厨下,怕被别人给抢了,非要拿块帕子珍而重之的包起来放到怀里,随身带着,打算到了中午和傍晚时,再各吃一个。 她见阿奴凶神恶煞地踹过去,因去势太猛,郑充国躲闪不及,只得架起双臂交叉在胸前挡了那一脚,竟是被那股大力踹的蹬蹬蹬后退了三步。 乐阳心中发急,忙道:“阿奴,快住手!” 阿奴从来都是最听她的话的,虽然不大情愿,可还是停下来,回头望向主人,既委屈又愤恨地跟她告状。 “好吃的团子,被他踩烂了,坏人,打他!” “阿奴乖,菜团子弄脏了不要紧的,我再做给阿奴吃好不好?”乐阳柔声哄他。 阿奴仍旧不甘不愿,重重地道:“主人第一次做给阿奴的!” 乐阳上前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挣出的汗,继续哄他,“那我以后每天都做给阿奴吃好不好?除了菜团子,还会做肉团子、果团子给阿奴吃,咱们阿奴不光饭量大,气量也大的不得了,不跟这位郑大哥计较了好不好?” 阿奴一听能每天吃到主人做的好吃的,这才咂了咂嘴巴,点了点头,“阿奴听主人的。” 他蹲下来,将那些滚落在地,沾满灰尘的菜团子一个个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粘的尘土,连那个被郑充国踩烂了的菜团子也不放过,重又用帕子包好,跟藏宝贝一样再次放到怀里。 因为阿奴闹了这一场,乐阳也不好再待下去,恋恋不舍地看了屋内一眼,再看向郑充国,朝他眨了眨眼。 郑充国心中一动,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卫询脸色铁青地立在檐下冷眼看看,见乐阳给那丑八怪擦汗时,已是极为不爽,又见这女人都快走出门了,还要回头跟郑充国眉目传情,再也忍耐不住嘲道:“看来表哥是将朕上次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到底是被这女人的美色所迷!” 郑充国坦然道:“陛下严重了,臣不过是觉得乐阳翁主有些像一个人罢了,难道陛下就不觉得吗?” 他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遍方才乐阳抛过来的那个眨眼,那眼神眼风简直和从前的乐央一模一样。 卫询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哼了一声道:“朕又不是睁眼瞎,你能瞧的出来的那些异状,自然也逃不过朕的眼睛。只不过,事有反常即为妖,朕已经命人去查其中的缘故了,表哥还是当心些好,免得中了别人的计!” “若是表哥还念着同乐央的兄妹之情,就请往后离那乐阳翁主远些,再不可让她接近乐央这一双儿女,更不能食用她送过来的任何吃食。就算她这次给的糖人是能入口的,可若下次、下下次,她就往里头掺不干净的东西呢?” 卫询说完,当着郑充国的面将乐阳给奭儿的那根糖人折成两半,丢在地上,足下用力将其碾的粉碎,混入泥土之中,再难分辨。 郑充国看着卫询的背影消失不见,目光移到墙边遍植的杜鹃花丛,他走过去,半蹲下来,仔细找寻了半晌,终于从绿草丛里摸出一个黄色的团子来。 那是方才滚落到草丛里的一只菜团子,因滚的太远,没被阿奴发现。郑充国将外头沾的灰抹了抹,掰成两半,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没去尝那里头的菜馅儿,反倒咬了一口外头裏着的玉米面皮。 他慢慢将那一口团子皮在口里咀嚼了许久,如他所期待的那样,那面食里除了玉米面的清香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酸酸甜甜的青梅子味。 郑充国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菜团子,这样熟悉的味道,在乐央嫁给卫询之后,他已经再没有尝到过了。 而现在,在尝过这口菜团子之后,他再无疑虑,已能确认,那位真正的乐阳翁主已然在落水后死去,现在那身子里头的,乃是他表妹乐央的魂魄。 果然那鬼奇子有些神通,所言不假,他表妹竟真如鬼奇子所言,命不该绝,以借尸还魂的方式重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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