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吐!!”

徐清笛大惊,一把扯住那还待在伤口旁边的肥兔子,甩了出去,没去管它又跟球似的滚了几圈,急急往伤口看去。

伤口,只有四五厘米长。

口水,却是猪鼻兔子浑身一抖后,全力吐出的大大一口。

毫无悬念的,伤口被那粘稠的、浑浊的半透明口水完全覆盖,口水还顺着没完全结痂的伤口表面,渗进了伤口里面。

徐清笛猛地举起双手,想要擦拭口水,双手却又僵硬的停住——来不及了,已经太晚,口水早就渗进伤口深处。

再费力用手去擦,不仅徒然无用,反而还会撕裂伤口,让更多口水与渗进去,加重感染。

而且,他双手上还残留着血迹和泥土,触碰伤口,多半会造成二次感染。

他看着伤口,一时手足无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懵,这完全在他预料之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徐清笛感觉伤口处开始微微发痒,他一惊,仔细感觉后发现那不是错觉,是真的在痒。

他心里下意识的瞬间浮现出一堆词汇!

细菌!感染!发炎!化脓!

溃烂!坏死!截肢!

死亡!

这些词,像冰雹一样,一颗接一颗的重重砸落在徐清笛心上,让他一颗心不断下沉,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熄灭了大半。

他想了想现在的处境:

他没有清水,无法清洗。

他没有药品,无法消毒。

他腹部插着把匕首,刀刃就跟肠胃挨着,不能乱动,也不能拔出来,这让他没法快速移动,甚至,现在连站起身都不敢。

他身体虚弱,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抵抗力低,不耐饿。

他很饥饿,很渴,但没有一点吃的喝的。

还有。

他是在,原始森林里。

······

徐清笛放下双手,向后靠在树干上,歪着头,看着那从树冠缝隙里洒落的阳光,又循着阳光,从缝隙里去窥视太阳。

午后的太阳正炽,耀眼的强光让他眼睛微眯,有些刺痛,有些目盲。

仿佛是应激反应,眼泪就突然涌出,弥漫眼眶。

“有神吗?人的命运,又是谁安排的?”

他心里又不可抑制的浮起这个问题,上辈子十八岁之后的那十年,被困在一座城市、活动范围不断缩小最终只剩下几个街区、如同囚徒的他,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

只是后来,渐渐问的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埋在了心里,不再触及。

直到他死去,也没有问起。

直到他重生,身体糟糕的让他绝望,陌生的森林让他发慌,他也没有问。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激发了希望。

但现在,他想问一问。

他真的想问一问:

“这世界上真他.妈.的有神吗?”

如果有,他还想再问一问:

“这神,是不是就踞坐云端、高高在上,看着凡人苦苦挣扎?”

“这神,是不是就随手操纵着、安排着、玩弄着命运,还以此为乐、打发时光?”

呸!

徐清笛挺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眼底堆满了数不清的嘲讽和冰冷:

“去你.妈.的!”

“我才不是你们的牵线木偶!”

“想让我虔诚、颤抖、瑟缩着念叨着你们的名字,可怜的悲哀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野兽把自己咬碎,恐慌、惊惧、无比痛苦的死去?”

“你们休想!”

徐清笛右手握紧了那把‘手术刀’,稳稳举起,抵在了脖子的大动脉上。

“我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有尊严的人!”

“就算是死,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徐清笛又挺了挺腰,完全挺直了腰杆,缓缓闭上了那直视太阳太久而发盲的双眼。

随后,他手一发力,锋利的银色小刀轻松刺破皮肤表面,下一秒就要捅穿那大动脉。

唔~~~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它轻柔,它低沉,在树叶沙沙作响的微风中,很容易就被淹没、被忽视。

但对徐清笛来说,却如同惊雷!

笛声!

他无比熟悉绝对不会听错的笛声!

徐清笛握刀的右手陡然停住,眼睛睁开瞪圆了往四周看去,不顾眼睛还未恢复视力,就疯狂不停扫视搜索。

忽的,他停住。

直愣愣的望着侧方那只刚刚爬起来的猪鼻兔,它肥脸皱在一起,上面还残留着之前被扔出好远的委屈不解,但更多的是好奇。

它低头看向自己爪子里的东西:一根有很多小孔的奇怪木棍子。

刚刚滚过来的时候,这棍子刚刚膈得它屁股很疼,捡起来之后,这棍子竟然响了,吓得肥兔子赶紧把它扔了出去。

但看它只是跟棍子,好像没有危险,就又捡了回来。

可它怎么不响了?

肥兔子刚晃了晃,就听到一声低吼,吓了它一跳。

“别动!!”

徐清笛双眼泛红,那就是他的笛子,他用了十年,一眼就能看出:“拿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就要起身,伸手抓向笛子。

肥兔子看着激动的徐清笛,呆愣了一下,然后一口叼起笛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被徐清笛扔了出去。

它跑到跟前,献宝似的举起笛子。

徐清笛一把抓过,动作飞快又轻的小心翼翼,他颤抖地伸手触摸,心疼的抹去上边的口水和杂草。

他反转笛身,九个字显露出来:吾之青笛,予吾儿清笛。

徐清笛瞬间泪眼模糊,他嘴巴张开,嘴唇颤抖,久久之后,才发出了几乎低不可闻的一声。

妈!

······

盯着笛子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清笛才抬起头,眼里的湿润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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