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院,文竹脚步轻悄的进来,见了礼,侧身坐到床前脚踏上,低声闲话。
“真让大奶奶说着了,捧云的娘确实病得重。
咱们院子里粗使小丫头小瑞,有个姑姑跟捧云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小瑞这个姑姑,就是王嫂子,在厨房当差,,我就去厨房找王嫂子,给了她一百钱,说大奶奶嘴里没味,请她多费心做几样有味的菜。王嫂子接了一百钱,塞给我一把花生,让我坐着说会儿话再走。”
文竹说话慢声细语,散发着一股推心置腹的真诚。
“王嫂子说:这是这府里头一回拿着钱来吩咐事,大奶奶进门就派利市,她就知道大奶奶懂礼大度,往后这府里有大奶奶当家,她们的苦日子就算熬到头了。”
李桐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从前,她每个月放的赏,是不比她们的月钱少,她们的苦日子是熬到头了,可她的苦日子开始了。
“王嫂子一肚皮全是怨气,说老爷夫人这些正主儿一顿饭吩咐好几趟也就算了,顾娘子这样的,也好意思甩着俩空爪子过来说:要是有云腿,用蜜汁蒸一碟就好。”
文竹学着王嫂子的语气,“瞧这话说的,蒸一碟就好!好象她是位常年吃龙肝凤胆的公主,驾临到咱们府上,委委屈屈蜜汁蒸一碟云腿就好,呸,好大的脸,我就跟她那个丫头说,还云腿呢,没有!只有一碟子老爷吃剩的鸡脚子!”
水莲在旁边噗的笑出了声。“王嫂子怎么能这么说话?真是。”
“这府里,她能发作的,也就顾家娘子了。”文竹也笑了,“王嫂子还说,顾娘子和她那丫头最要吃大油大肉,偏偏还要装模作样,有一回,夫人嫌她鸡汤炖的油腻了,把她叫过去训斥,顾娘子在旁边跟着说她:鸡汤不过吃个鲜甜味儿,别说这么一层油,就是有个一星半星,看着就让人腻歪的胃口全无了。”
李桐听的出神,从前她主持中馈的时候,别说姨娘,就是稍有点脸面的丫头婆子,都是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的,她从来不在吃上苛刻,对谁都不苛刻,吃,能吃几个钱呢?
“……后来就说到月钱,王嫂子说,这府里已经欠了她一年零两个月的月钱了,大奶奶刚定亲的时候,她们发过一回月钱,一气儿发了整一年的钱。”
李桐眼帘微垂,那次月钱是她亲手核算的,那时候她一边核算一边心疼,心疼她热爱的、谪仙般的少年竟如此窘迫……
“王嫂子好一通数落大娘子和二娘子。”文竹一边说,一边瞄着李桐的脸色,依她们的标准来看,这姜府和府里所有下人,都极其混乱而没有规矩,比如王嫂子,竟敢这样放肆的说主人家的闲话。
“说要不是大娘子和二娘子害了大奶奶,大奶奶这会儿肯定接手管家,早就该把月钱给大家补齐了,还说大娘子和二娘子是一对搅屎棍子祸事精,不管什么事,但凡让她俩沾了手,那就指定好不了了。”
“从月钱就说到捧云阿娘的病,王嫂子说,捧云的娘病了有四五年了,是生捧云的弟弟时,月子里没钱买炭,屋里太冷,冻着了才落下的病根,那时候捧云已经在夫人屋里做了一等丫头,照理说,单凭捧云一个月八百个大钱,也不至于买不起炭,可那时候姜家已经穷了,夫人头一项俭省,就是把下人们的月钱全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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