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羡、俏和尚离开威远汝宁支舵,过陈州府与归德府抵达山东,行到了登州府,找到俏和尚在少林寺中约定好的客栈,四僧一俗的队伍很难让人没有印象,但店家的回应却是从未见过。俏和尚不禁更加忧心他四位师叔,走出客栈,踩在青石街上,街面人来人往,如流如梭,客栈外的屋檐下,邵羡正默默的看着市面行人。俏和尚走过去,叹口气,说道:“照路程来说,他们先走,又比我们近,应该到了。”邵羡淡淡道:“我们都会遭遇截杀,他们肯定也不例外,当务之急是探听他们是生是死。”
俏和尚道:“如何做?”邵羡道:“从这里返回少林寺,在沿途寻找他们经过的痕迹,四个和尚在外行走,总是会给人留下印象的。”俏和尚点头,将心底的担忧掩下,在没有见到尸体前,一切都不能妄下决定。
两人离开登州府,沿途寻找线索,因此走得有些慢,费了番时日才到青州府界。一路下来,关于少林寺僧人的消息半点也没有,两人并不气馁,推敲着他们可能行走的路线,继续查询。
天空中,片刻前还明朗的天色转眼就聚集了成团的乌云,大风在地上狂啸,飞沙走石,滚滚乌云从天空摧压下来,雷光在云层里闪烁,不时一道电蛇劈落远方,响起一声闷鼓震雷,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邵羡二人瞧见路旁一座破落的夫子庙,便暂歇进去,等暴风雨结束后,再出发。大风呜呜的在庙外鬼泣,闷雷声越来越重,皎灿的电光阵阵闪烁,破庙里也时而跟着变明亮。几道匆匆的脚步声在庙外响起,三道人影伴随电光闯进了破庙中,邵羡侧头稍看了一眼,是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腰间都配着一口单刀,其中一人背着包袱,包袱里的东西颇为沉重,那名大汉较于两人有些气喘。
三条大汉看见邵羡、俏和尚,注意力都被俏和尚所吸引,惊异于俏和尚的俊美,在破庙中犹如珠光蒙尘,宝玉有瑕,心中按奈不住起了分歹念,但转念一想,此僧必有独道之处,还是莫要招惹为好。三条大汉去了夫子庙的西面,躲在孔夫子神像脚下,三人围坐一团,摊开了包袱中的东西,靠外侧的大汉眼神谨慎的瞥向邵羡两人,戒备着他们。
哗的声,庙外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泼水落下,雨幕绵绵,一道瘦削的人影从庙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三名大汉听见动静,立时将包袱里的东西收拢,护在身后,转头杀机外泄,单刀露出一截锋芒,一名大汉暴喝道:“谁!”一名被雨点稍微淋湿的书生站在门外,听见暴戾的吼声,略微胆怯的后退一步,神情畏惧的看向那名大汉,嚅嚅道:“在下白,白白小丁。”三名大汉见他一身书生装束,手握把折扇,像是个酸腐怯弱的穷书生,便收刀放下戒心,其中一名大汉冷哼一声,厌恶道:“要躲雨滚一边去。”
自称白小丁的书生连连点头,往邵羡他们这边来,见着邵羡、俏和尚连忙微笑点头致礼,目光不自觉的在俏和尚身上多停留了会儿,内心赞道:“好一个俊俏无双的和尚。”白小丁在距邵羡他们不远处坐下,抹了抹身上的水珠,听着打在庙瓦上的啪啪大雨,目光流转,扫过俏和尚,又看过邵羡,在西面三个大汉身上稍视一瞬,就收了回来。白小丁自觉无聊,见邵羡两人又面善,不似那三个大汉般的凶神恶煞,一副吃人模样,便向两人靠拢。邵羡注意到这位年轻书生的动作,微微一笑。
白小丁盘坐在地上,对着两人一揖,说道:“我叫白小丁,不知两位兄台高姓大名?”邵羡笑道:“萍水相逢,不过都是暂借此地避雨,出了此门,天高地远,又何必要相识呢?”白小丁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就算二位不愿意说,我也猜得出来。”邵羡惊奇的“哦”了一声,俏和尚也好奇的打量他。白小丁手指一动,打开折扇,折扇上无山无水,无点滴墨迹,是一柄白折扇,他沉吟片刻,先看向俏和尚,说道:“若要猜二位是谁,得先从这位大师着手,世上和尚虽多,但如大师这般国姿无双的和尚却是少有,再看大师的衣着,正应了江湖上那句‘白衣僧,颜冠玉’的说法,所以大师多半便是俏和尚。”
俏和尚颔首微笑,认可了白小丁的说法。白小丁又看向邵羡,笑道:“既然这位是俏和尚,那么在俏和尚身边的十有八九就是‘李白诗响阎罗来,千里单骑赴人急’的邵羡。”邵羡笑道:“书生不酸,却知江湖事,可见不是个用功考取功名的好书生。”白小丁道:“科举八股,我食之无味,况且我家也不缺钱花,何必折腾自己去考取功名,纵然青史留名,也不过是给后人凭吊,于自己有什么好处?”邵羡道:“白兄弟的想法倒是异于世人,惊艳脱俗。”白小丁一笑道:“我不过是想找些有趣的事儿做做,让自己活得开心自在罢了。”
夫子庙西面的三名大汉虽然做着自己的事情,耳朵却也不聋,听见邵羡、俏和尚的名字,心中顿慌,相互对视几眼,生出一股后怕的感觉,便收拾东西,也顾不得外面大雨滂沱,就要趁早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三人收拾好东西,就起身欲走,外面一道惊雷劈下,电光照耀破庙,一道浑身滴答着水珠的人影在大雨中走进,手里提着一口雁翎刀,刀身修长挺直。他缓缓走入破庙,细小的水流不停的从他身上流下,一双眼睛平静而锐利,带着刺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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