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阳光很好,窗外葡萄架下的酿酒女正在摘采用来酿制葡萄酒的原料。穿着订制衬衫西裤的拉美西斯站在别墅的落地窗边看着不远处街道两旁底底矮矮的楼房微笑,手中端着西斯佳亚葡萄酒不时小抿一口。第一场毕业答辩顺利结束了,按照他的预想半个月后他就可以享受马耳他的沙滩和海浪了,拉美西斯在意大利很少去海边度假,他不喜欢被旅游局开发过的地方,那里的防晒油小贩比身材走样却坚持穿比基尼的大妈还烦人。不是他性格孤僻,拉美西斯是学院里学生会的干部,也是酒会和派对中的最吸引女孩秋波的男人,而且他身上有北非人的热情和豪爽,喜欢和别人比酒量,一瓶瓶金色的香槟洒在拉美西斯西服上总会引得全场女孩们的尖叫。拉美西斯虽然被意大利开放和浪漫的人文气氛熏陶多年,但北非人骨子里的传统依旧没有从他身上消失,他可以和很多不同的女孩共进晚餐,但能听他倾述心事的女孩一直没出现。拉美西斯打算下午去一趟房地产公司谈谈捐赠别墅的事情,父亲雇佣了十多个保姆来照顾拉美西斯的生活,但他还是喜欢事事亲力亲为。一想到父亲,拉美西斯倒有点酸涩,他十三岁就被送来意大利再也没有跨越过地中海,如今大学毕业终于可以回家了,他有点想念自己的父亲。

中国上海,夏伶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着教授滔滔不绝地解释着阿拉伯语的动词变位,她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冬天的上海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夏伶讨厌这种天气,她想到了父母离婚时的场景。中午去食堂吃饭吧,夏伶心里盘算着,然后回寝室睡个午觉,她把一堆出国交流的材料放在室友陆依曼的书桌上的已经三天了,可是她不想填写。

讲台上教授还没讲完动词变位,下课铃就响了。夏伶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她知道如果稍微慢一点儿教授肯定会把她留下来开小灶。

“夏伶!”

身后一个人喊到。

夏伶奇怪有谁会和她打招呼,转身一看大吃一惊:“小......小陆?”

陆依曼穿着脏兮兮的水手服,脸上也全是灰尘,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脏兮兮的中年大叔。要不是陆依曼一脸灿烂地扑向夏伶,她差点以为陆依曼被人贩子卖了逃回来的。

“你不是去部队了吗?”夏伶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陆依曼惊喜地说,然后瞟一眼她身后人高马大的糟蹋大叔,“你傍大款了?”

“你才傍大款!”陆依曼瞪眼,“他长那样一看也知道没钱啊!”

“那,那他是谁啊?”

陆依曼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流氓相的吴泽,这大叔真是奇怪,穿上军装是个像模像样的少校军官,脱了军装整个儿就一小混混儿。

“他是我捡的农民工。我......部队上有个任务要找你帮忙。”陆依曼小声在夏伶耳边说道。

“我能帮你什么忙?”夏伶都没多看一眼糟蹋的吴泽,挽过陆依曼的手臂边走边说,“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最多就是能帮你把身上洗干净。”

“哎,这么说你就要帮我两个忙了。先找个地方洗个澡吧。”陆依曼像召唤宠物一样回头叫上流氓相的吴泽,欢天喜地地和夏伶手挽手说笑。

二十四个小时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陆依曼还趴在红军空军指挥中心铁丝网边缘的草丛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睁睁看着两个手持电筒的巡逻兵朝她走来,心里想着完蛋了呀,被红军抓住倒还是小事,军演结束后被吴中队骂才是她害怕的地方。那两个巡逻兵被连续的车队挡住,陆依曼趁此机会想要逃跑,可还没起身,就被一只大手蒙住口鼻粗暴地按在身下。陆依曼心想糟了,忘记了那个对她穷追不舍的少尉。该死,还是被抓了!

“别动!”

一个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声音低沉地说到。

陆依曼睁大了眼睛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人影——吴中队!还是个穿着厚重吉利服的吴中队!这不是诚心想要压死她陆依曼吗!

吴中队用吉利服把陆依曼全部包裹在身下,看见那两个巡逻兵走过来他低下头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也没有啊!”其中一个说到。

“咳,肯定是那些卡车的车灯照晃了!”另一个说,“行了行了,走吧。后儿个总指挥所就要把那东西运过来了,这几天真是忙死了。”

“等等我想尿个尿。”那人说着就开始解皮带。

吴中队把手缓缓从陆依曼的嘴巴移到她的眼睛上,仍然不敢移动半厘米。陆依曼眯着眼睛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水柱浇在吴中队的吉利服上,还带着浓浓的尿骚味,她默默憋住了气。

那两个人尿完就走了,等到完全看不见他们后吴中队才把手从陆依曼的眼睛上拿开。

“抱紧我。”

啥?陆依曼瞪大眼睛看着吴中队:“您不能因为救了我一命就耍流氓啊!”

吴泽低头冷漠地瞪着陆依曼:“抱紧我,快!”

我去,这大叔真的要耍流氓啊?陆依曼从来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可是吴中队也不可能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流氓啊,他一般都是明着抢。

陆依曼睁大眼睛盯着吴中队没动弹。

“想要离开这里就得匍匐前进,你没穿裤子容易暴露。”吴中队移开目光稍稍撑起身子给陆依曼一点活动空间,“挂在我身下我可以掩护你一起撤离。”

“哦。”原来是这样,陆依曼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乖乖地抓住吴中队胸腔吉利服上的带子,仅凭手臂的力量支撑起身体,紧紧贴在吴中队身下由他带着撤离。

要说吴泽这个特种大队的中队长也不是白当的,他穿着厚重的吉利服,身下还负重五十公斤的陆依曼,还能够以标准的军姿匍匐前进快速通过危险区域撤离。陆依曼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吴中队的下巴,由衷地感觉他真厉害!

离开了红军空军指挥中心后陆依曼放手从吴中队身上掉下来,“哇塞,你快脱了它吧,这味道真难受。”陆依曼翻个身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杂草,那股尿骚味跟了他们一路,陆依曼快要恶心吐了。

吴中队扯下身上的吉利服,和陆依曼坐在满是落叶的树林里。

“你——嗯怎么来了?”陆依曼差点忘记说话语气,于是硬生生地在“你”后面加了一个鼻音变成“您”。

吴中队脱下吉利服扔到一边看了一眼陆依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嚯,果然不出陆依曼所料,吴中队知道她差点被俘这件事一定会骂她的。陆依曼瘪瘪嘴不吱声,低着头准备好了被骂。

吴中队也没说话,他这个人不擅长说谎,他不能把自己救陆依曼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于是憋了半天找个借口掩饰过去。

其实是大队长派他来监视陆依曼的。大队长想要在这次演习中考验陆依曼的卧底能力,又怕这个小丫头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于是他让吴泽暗中观察陆依曼。如果卧底的顺利就给她设置点障碍,如果不顺利就想办法让她学会渡过难关。可是大队长从来没说过要吴泽救陆依曼性命。

陆依曼低着头心想着这件事情不太对啊,当初吴中队从地雷区救了自己一命,二人不知怎么的结下了梁子,这一点可以从后来的每一次训练中看出。按道理说他应该很乐意看到自己被红军抓住,然后幸灾乐祸地教训自己,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自己呢?

从红军空军指挥中心一路过来,陆依曼贴在吴中队身下心跳地像小鹿一样砰砰砰。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刚从学校里出来不经世事,正是最纯情的时候,哪个男人稍微对她们好一点这些女孩子就觉得找到了真爱。陆依曼当然不信她能从吴中队身上得到真爱,但吴中队突然和陆依曼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重合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来救我呢。”陆依曼见吴中队不说话壮起胆子说。

吴中队忙着从怀里从怀里找衣服,没理她。

“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陆依曼歪着脑袋眼神犀利地质问吴泽。

吴中队本来不打算搭理陆依曼,结果听见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小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啥?吴中队抬起头盯着陆依曼,没忍住裂开了嘲讽的嘴角。

陆依曼被吴中队盯得心里发毛:“本来就是嘛。你,你,你们这种年纪大的大叔不是都喜欢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吗?”

“......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吴中队本来想直接喝止住陆依曼的胡思乱想,但他实在是觉得有趣,于是挑起眉毛一字一顿地配合着陆依曼。

“我当然有啦!”陆依曼挺直了胸脯,“我,我年轻,我长得好看,我学历还高,性格又好,人又聪明,温柔贤惠,能文能武——”

“打住吧。”吴中队毫不留情地打断陆依曼,心里说这小丫头真能王婆卖瓜,“我不会喜欢一个蠢到往敌军阵营里钻的小列兵。我知道你们女孩儿心思多,但别胡思乱想了,现在你身处敌后,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陆依曼不高兴地嘟起嘴:“脱什么身啊,你没听见那两个巡逻兵说后天会有东西送过来嘛,再看看空军指挥中心那么大的阵势,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运来的东西是什么。”

吴中队当然能想到这一点,“问题是你没有武器装备,也没有支援,而且一旦那个少尉追到指挥中心,他们就会加强对所有穿裙子的年轻女性的防备和搜索,你想要再潜入进去几乎不可能。转过去。”吴中队脱下迷彩服套上件脏兮兮的灰色夹克。

陆依曼心中的小鹿又跳了一下,转过身去说:“那可不一定!姐姐我‘陆女侠’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

陆女侠还真的不是白白得了这么个称号,她除了打架厉害让别人甘愿叫她女侠外,陆依曼认识一位商业巨鳄的女儿,要是没有这个巨鳄女儿的支持,陆依曼也不可能在江湖上以“陆女侠”自居。所以啊,陆依曼当即就决定找这位巨鳄的女儿帮忙,有她在,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吴中队换好衣服把枪藏在腰间:“你什么时候变‘姐姐’了?”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呢,就跟着我混,保证能按时完成任务!”

陆依曼把吴中队按在地上,轻巧跃上他的后背,像拍马肚子一样拍拍吴中队的肩膀:“吴中队,您可别说我得寸进尺啊,为了完成任务嘛。你看我穿的是皮鞋不好走山路,麻烦您背我进城呗。”

“进城干什么?”

“这您就甭管了,反正我绝不会违反军纪,还能把任务完成了。”

所以吴中队就糊里糊涂地背着陆依曼从山里走进了城市。他按照陆依曼的指示在一片弄堂里穿来穿去,最后停在一栋年代久远的小二楼面前。这里是上海保留下来的古老弄堂街,窄窄的马路昏黄的路灯,这个小二楼的铁栏杆都已经生锈了,两边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黑漆漆的天空下,这栋小二楼怎么看怎么像恐怖故事发生的地方。

陆依曼用钢丝夹撬开了生锈的门锁推开,铁栏杆发出吱呀一声凄惨的叫声。“进去吧。”陆依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完全后才关上栅栏跟了进来。

吴泽仔细观察着屋子里的摆设,根据地上的灰尘来看,吴泽判断这间屋子起码十年没人住过了。他不禁心生怀疑,在上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哪里会有一栋空房子白白占据了十年的时间得不到利用。而且看这家具陈设,屋子的主人还停留在八十年代的生活习惯,他举起红色大花不锈钢暖水壶摇了摇,空的。难道这房子是陆依曼非法入侵的?吴泽回头寻找陆依曼。

“不用疑神疑鬼,这房子是我外公的。”陆依曼倒是熟门熟路地打开窗户通风,又走到厨房扭着水龙头,“没水了!我忘了已经很久没交过物业费了!”

吴泽想要打开橱柜看看有什么吃的,被陆依曼制止了:“别动!说不定里面有其他的小动物正睡觉呢!”

“你外公养了宠物吗?”

“我外公比我妈死的还早。”

“......那会有什么动物?”

“唔我想想啊......蟑螂?老鼠?蜘蛛?说不定还有蛇在里面冬眠呢!”陆依曼耸耸肩,“我外公死了这房子就没有人住了。我爸不住家里,我上学是寄宿学校,最多就是周末我会来这儿住两天......所以,没有存粮!也没有水电气!”

吴泽没说话,他倒不是嫌弃这里,军队里待习惯了就算是草丛他也能过夜。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陆依曼突然告诉他这些,他只不过是因为任务需要才被迫要和陆依曼待一个晚上,任务完成后他和陆依曼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不只是陆依曼,对任何人吴泽都是这个态度,除了大队长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陆依曼要告诉他这些。

陆依曼看着沉默地吴泽叹了口气,本想暗示他去弄点儿吃的来填饱肚子,这个人怎么就像尊神一样伫在自己面前。

“你老实坐着别乱动,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陆依曼推开铁门,“别乱动!小心吓着那些小动物!”

吴泽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一直注视着陆依曼跑到街角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吃的,然后一个人抱着一大袋子食物又匆匆跑回来,他想这间屋子的视野真好,能观察到整条街道的情景。

今晚的月色也很好,亮堂的能照清楚整个大地。

陆依曼买了打火机和好多报纸,她手脚麻利地搭起一个临时灶台泡了两袋方便面,还切了火腿肠在里面。吴泽就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她做这一切,他十八岁入伍,之后除了两次回家探亲就再也没有回归到城市里生活,现在的城市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他着实有点跟不上时代,尤其是上海这种大城市。刚才陆依曼在他背上指挥着他穿梭在弄堂里的时候吴泽就已经懵了,总感觉离开了军营自己这个比陆依曼多活十年的大男人倒要处处都听她指挥了。

“好了,吃吧!”

陆依曼把牛肉味的方便面推倒他面前,然后熄灭了火焰,两个人就对坐在窗边借着月光大口吃起面前的方便面,没人说话,折腾了一天两个人都累的不行了,现在能吃上热腾腾的方便面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陆依曼突然抬起头说。

吴泽正吃得香呢,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大口面条。这小丫头管得挺宽啊!他想——“吸溜”——故意使劲吸了一大口把面条咽了下去,然后挑衅地看向陆依曼。

“叫你不要‘吸溜’!”陆依曼一把抢过吴泽那碗方便面,“不准吃了!”眼神凶神恶煞的,死死护住吴泽的那碗方便面。

“管得挺宽啊?”吴泽不打算跟这种小女生较真,他伸手想要拿回自己吃了一半的面,却被陆依曼狠狠打了回来。“哎,过分了啊。”吴泽拿出架子来敲敲桌面。

“大叔,这碗面是我花我自己的工资买的,看你可怜才给你吃,我怎么过分了?”陆依曼不依不饶地把吴泽那碗面里的火腿肠一个一个夹出来放到自己碗里。

“哎,哎你别!”吴泽眼睁睁看见一块块粉红色的肉被夹走有点着急了,“行行行我错了,我吃饭不出声行了吧!”他着急地看着陆依曼手中的叉子。

“嘁,我就说你是装的嘛,”陆依曼抱起手臂一脸不屑地瘪嘴,“真应该录个视频回去给大家看看。那个每天耀武扬威冷着张脸的吴中队照样是一个吃不了苦,连火腿肠都不放过的假正经。”说归说,陆依曼还是把方便面还给吴泽,她搅和着自己的面条生起气来。

这女孩儿生气啊就是莫名其妙的。吴泽当然不是怕吃不到火腿肠才着急的,他就算是一周只吃压缩饼干也毫无怨言,只是好不容易能吃到陆依曼亲手煮的方便面,这就像两个困在山洞里相互取暖的生死之交,吴泽觉得这碗方便面里饱含着小陆同志对他这个中队长的理解和关心,也饱含着他们之间的战友情。吴泽没有忘记大队长说过要他和陆依曼搞好关系,所以他格外珍惜这碗带着火腿肠的方便面。

“因为你煮的挺好吃。”吴泽嘴里包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但他估计陆依曼是没有听见的。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俩就出发去寻找陆依曼口中商业大鳄的女儿了。这位商业大鳄的女儿本来打算中午去食堂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回寝室睡午觉的,却被陆依曼半路接茬拉到了一个相当高级的洗浴中心做spa。

“行了别涂那些没什么用的美容精油了,我可时间有限。”陆依曼裹着浴巾抓起正在享受按摩的夏伶。想当初她也是一个能在这里泡一下午的精致女孩,可自从进了部队陆依曼洗澡的时间就没超过十分钟,“你过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陆依曼把夏伶拉到一个隔音的VIP休息室,两个妙龄女孩裹着浴巾严肃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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