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非常害怕蟑螂。

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比蟑螂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整日埋首在各种账目中的父亲,因为工作中漏算了几个数字,捅出了一个无论怎样都无法弥补的篓子。

程雪记得有个表情严肃的叔叔几次到他们家里来,和父亲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那个叔叔冷酷的说着什么,而父亲则是低头不停抹着眼泪。每当这个时候,程雪的母亲就会把她拉到房间里。

年幼的程雪不知道这个叔叔每次过来都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在那以后她的父母都会长久的争吵。他们争吵的内容很可怕,“那你去死啊”这样过分的话经常会从她妈妈的嘴里蹦出来。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某一天,那天她母亲破天荒地要带她去游乐园玩。程雪非常开心,因为自从那个叔叔来过以后,她就再没去过游乐园了。

“但是,爸爸不一起去吗?”

“爸爸还有工作要做呢,不能陪你了。”

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温柔的对她说道,母亲牵着她的手别过头没去看他,程雪觉得母亲攥得她生疼。

那本应该是非常快乐的一天,假如回来没有看到那一幕的话。

没有血色的脸,发青的舌头,凸出的眼珠,还有爬在他父亲脸上的,那些大只的蟑螂……

在她的尖叫声里,有蟑螂振翅飞扑到了她的脸上。

“啪嗒啪嗒啪嗒……”

“啊啊啊啊啊啊啊!”

父亲上吊的尸体在晃荡,蟑螂肆意的爬来爬去,女孩的尖叫声久久没能停息。

没有什么东西比蟑螂更可怕了。

……

擦干净嘴角的秽物,程雪挣扎着站了起来。

过低的血糖含量,让她在站起来时感觉眼前冒出许多黑团块,双腿软绵绵的好似踩在棉花糖上一样。

她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两天?四天?

不过就算吃东西也是没意义的事情,因为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出来的,并且还会在呕吐物里看到那些黑色的昆虫足肢。

为什么吐了这么久,那些东西总是吐不完呢?

“啪嗒啪嗒啪嗒……”

羽音在她的身体里回响着,唯有这个时候她能感到一丝慰藉。

“呜呕……”

她弯下腰又吐了出来。

天使在告诉她,还有一个罪人,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可我已经不想继续了……”

程雪这么回答道。

你只用找到他就好了,实际上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交给我。

天使的羽音如此说。

程雪摇了摇头,腹部的绞痛让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下来休息,起码今晚她不愿意再出去了。

她打开了家里的门。

昏暗而狭小的客厅里,只有一张廉价的沙发和一台这个时代很少见到的晶体管电视。

而在电视和沙发之间的地面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形物平放在那里。

“白色的人形物”这个说法可能太抽象了,若要准确形容的话,“被裹在茧里的尸体”会比较恰当。

“你是谁?”

程雪警惕的问道。

她当然不是在问地上的人茧,她知道那是谁,而且那具尸体也不可能回答。

她问的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不速之客。

“先前有听赵羽念叨'程雪'这个名字,考虑到那家伙运气一向都不怎么好,所以抽了点时间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这里啊。”

沙发上的女人回答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穿着宽大的黑色制服,胸口有鸟喙面具的白色标志。

她的脊背如同弓一般绷紧,蓄集着力量好像随时准备扑过来。但她的双手却很随意的搭在沙发上,看起来既野蛮又优雅,像极了某种大型肉食动物。

或者猫。

而她看着程雪的眼神……程雪非常不喜欢她的眼神。

并非是单纯的嫌恶亦或者厌烦,也没有漠视生命的那种冷淡,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公式化,就如同程序员看出错的代码一样,好像程雪就只是一项有些麻烦的工作而已。

“这人死了有多久了?两周?也得亏你用胶带把门窗的缝隙都给封住了,不然你的邻居们早就应该发现了吧。”

那人指了指隔在她们之间的人茧问道。

准确的答案是已经死了三周了,但程雪觉得没有回答她的必要。

“你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的闯进到别人家里来?”

程雪认真的问道,考虑到她们之间的尸体,这种认真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好笑。

“先纠正一点,'闯进'这个词,从我进门发现了这具尸体以后就不适用了。至于我是谁,我的名字叫周文冰,具体的东西以后你到那座疗养院里,会有大把的机会去了解。”

杀了她……

羽音在程雪的身体呢喃道。

“不行……不行!”

程雪捂着脑袋回答。

即便对方发现了这里,即使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不能让天使把这个无辜的人给杀了,她不是罪人。

但她看到了你……杀了她……这样你才能得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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