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庾宁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周复可怜地摇摇头,只能感叹没文化真可怕,可怕就可怕在无知却不自知,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周复感叹完冷笑一声道:“这有何难。马者,为人所骑乘,非牛、非驴、非羊。白马者,亦为人所骑乘,非牛、非驴、非羊。马之义,囊括白马、黑马、黄马之类,而白马专指马中一类。故此:白马乃马也。”
“哈哈哈你所说的不过是人之常识,连大字不识的农夫都知道。可是今日在此乃是清谈,你这番话岂能驳倒我白马非马之说?”庾宁鄙视地看着周复,觉得他一点学问都没有。
“庾公子请听我说完。”周复依旧嘴角噙笑道,“白马非马之所以难以辩驳,原因就在于将事物本身所具备的几项构成因素分裂开来。形与色的分裂,自然导致白马与马两者之义的分裂,若想反驳白马非马,必须将两个合二为一。
“因此在下要提出四因。何为四因?曰:本因、物因、动因、极因。而关于白马非马之论,涉及本因与物因。其本为马,其物为马之体与马之白,舍其本而逐其物者,谬哉!马之形色乃为一体。假若白马非马,则庾姓之人亦非人哉!”
周复在下面侃侃而谈,其他几个有大学问的人皆目瞪口呆,如遭雷劈,他们完全听不懂周复到底在讲什么,或许只有精通格义的释道安稍微能够理解一些,至于对庾宁这些公子之流直如天方夜谭了。
释道安稍稍缓过神来,问道:“周檀越,敢问何为四因?”
释道安非常好学,听到自己无法理解的概念便详细询问起来。
“所谓四因,分为本因、物因、动因、极因。本因是指事物本质所在,物因是指事物质料构成,动因是指事物得以产生及变化之原因,极因是指事物最终的目的。此四因可谓是解释世间万事万物的根本,或可以用一因解释,或可以用多因解释。凭此四因可明大道!”
全场一片寂静,有学问的人都在不断消化周复给出的全新的概念,没有学问的人只是干瞪眼,完全无法理解周复所说的东西。
“果然是生而知之者!”桓石秀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才感叹道。他在脑中搜遍了自己所读的书籍,就是找不到周复所说的“四因说”,他从小博览群书,学识不可谓不广博,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学问。
释道安比桓石秀更加厉害,他除了通读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更是研究佛学、翻译佛经,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他没读过的书,当然这里说的书都是比较经典的、深具影响力的书,不能算上那些不为人知的书籍。但是从周复提出的这个学问来看,能够记载这样学说的书籍一定是一部影响重大的书籍。
习凿齿非常郁闷,自己原本还想在这次宴会上提出收周复为弟子的意见,但是从对方展示出高深的学问看来,自己反而要请教他问题了。无奈之下,他摇摇头只好把眼泪混着口水往肚子里咽。
在赵白这位清谈高手看来,周复的回答根本不是清谈,却比清谈要高级许多。清谈更倾向于辩论,而不是探讨真理,它的目的就是要把白的辩成黑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越是能做到这样的清谈家,越被人称颂。但是周复不是!他是实打实的学问,是站在高维对低维的打击,他已经脱离了清谈的恶趣味。这样的人另赵白感到可怕!
庾宁依旧楞在当场,他看看桓石秀,看看赵白,又看看释道安、习凿齿,见他们自顾自沉浸在思维的波涛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败得多么惨。
周复也不打断众人沉思。过了许久,上座五人才各自抬头,互相对视了几眼。
桓石秀问道:“不知周公子从何习得这般学问?”
“亦是在梦中。”周复是实话实说。
“这怎么可能呢?”赵白摇摇头,“吾等即便做梦,醒来之时也不过记得只鳞片爪,怎么可能记得如此高深的学问?”
众人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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