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雨,细细蒙蒙,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湿漉漉的沾到发丝上,像包裹了一层洁白细砂糖。

注定要问鼎巅峰的反派大佬,跪坐在泥泞里头,怀里抱着僵直而沉重的尸体。

本是鎏金云霞般粲然的眼瞳之色,这会却死寂如渐渐熄灭的星火,在春雨的浇灌下,逐渐失去温度。

姜媃有片刻的恍惚,这模样的起野,好似不断在往深渊里头掉,他努力挣扎,攀着峭石想要爬出来。

但是没有人拉他,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巨大的悲愤和怨恨从骨髓深处迸发出来,化为野兽,叫嚣着要毁天灭地。

然而,他现在朝她发出了呐喊。

他喊:“嫂嫂,嫂嫂……”

既是委屈又是难过,爹娘不在了,胞兄也没有了,这世上,还能有谁是属于他的?还能有谁是会在意他?

姜媃感受着手里指尖的冰凉,她目光澄净,然后对少年轻轻弯下了腰伸出手,小小的手心里就多了一块透黄甜香的松子糖。

少年满目微怔,看着那糖就愣住了。

姜媃像是安抚吃了委屈找自个告状的狗子,把糖往对方嘴边递了递,低声嘟囔:“吃么?很甜的。”

吃一口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少年垂下湿漉漉的睫羽,手太脏了,便直接低头,冰凉的薄唇凑到小姑娘温暖的手心,舌尖一卷,含住了松子糖。

顿时,巨大的甜蜜从舌尖蓓蕾上爆炸开来,像升腾半空的绚烂烟火,又好似一霎那春回大地的温暖。

小嫂嫂的糖,好甜!

甜的他越发委屈!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讨回公道!”姜媃拍了拍他发顶。

那口吻义正言辞的让少年眼底顷刻就泛起了波澜。

姜媃站直了,目光梭巡一圈,最后放在老夫人顾氏身上。

她开口道:“祖母,我想问问,今个是不是不给三少爷出殡了?”

小姑娘眼神单纯,透着一股子让人自行惭秽的认真劲。

顾氏不太自在:“人死为大,自然是要的。”

顾氏说完后,犹豫了着竟是转头瞥向老大秦桓之。

秦桓之清咳一声,背着手道:“昭儿媳妇,你年纪小不懂,这棺木是特定的,如今被小五砍坏了,一时半会怕是根本找不着合适的,还有抬棺的人也……”

“我就问一句,”姜媃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今个还出不出殡?”

“出肯定是要出的。”秦桓之不愉的敷衍了句。

姜媃气笑了,这一家子都是他娘的蠢货!

秦桓之显然是站在罗氏那边的,如他所说,殡是一定会出,可就是要秦野先给他们低头服软!

“真几把贱人!”姜媃很小声的磨牙骂了句。

竟是贱到连死人都不忌讳了,也不怕日后损阴德,断子绝孙。

罗氏现在自是得意,整个秦家,她就没将谁放在眼里过,毕竟她若是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能坏了秦家所有买卖。

“姜媃,你是要帮秦五背着秦昭去墓坑嘛?要是的话就赶紧,免得耽误了时辰。”罗氏扬着下颌,就差没笑出声来。

她这样的蠢,姜媃辣眼睛没法看。

“我杀了你!”身边的狼崽子低吼一声,放下秦昭尸首摸了匕首就要冲过去。

姜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腰身,死死拖着他。

“别冲动,看我收拾她,非要让她跪下喊你爸爸。”姜媃飞快的说。

出人意料的,秦野听了这话,忽的就收手了。

他瞥了眼腰上那双细白的手,垂下了眸子,真是又听话又乖。

姜媃松了口气,她松开秦野拂了下鬓角,仰起小脸声音脆脆的说:“糟贱死人很好玩是吧?知不知道这是损阴德的?轻则生儿子没大子,重则断子绝孙。”

她说道这里,带出一丝嘲讽:“你们,不要后悔。”

“母亲,大哥,昭儿媳妇说的在理,”这当三房秦勉玦开口了,他面色凝重,显然很是不赞同大房这样胡闹,“死人为大,不管有什么恩怨,还是先让人入土为安才是。”

秦桓之常在外行商,信运道之说,这下倒担心起来了。

他正准备松口,就听罗氏抢白骂道:“姜媃,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姜媃轻笑了声,小姑娘杏眼圆溜溜的,黑白分明,招人喜欢的紧。

可她说的话却不招人喜欢:“这样啊,你生儿子没子,还要断子绝孙。”

向来性子温软的姜媃嘴里竟是冒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话,倒让老夫人顾氏很是意外。

罗氏抬脚就要冲过来找姜媃算账,秦桓之拽住她,罗氏大怒,反手朝他脸糊了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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