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医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她看着阮炼这个男孩,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不能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去看待了。
她诚实答道:“你的问题,我并不知道所谓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是我听到过这样一句话。”
“在真实中追求虚幻,和在虚幻中追求真实,最终必将走向毁灭。”
阮炼轻轻“嗯”了一声。
孟医生心想,得了,这还真是个话题终结者,你倒是再说些什么行吗。
她就听到阮炼突然开口:“医生,你觉得我是心理有病吗?”
孟医生看着阮炼,一时不再说话。
阮炼哂笑一句,他像是在看她,但目光已然越过她的躯体,看着她身后格子窗外的风景。
那是几株榕树的枝干,枝头冒出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新芽。今天的日光也很好,窗纱半开,微凉的清新春风与浅金阳光给书房也带来片盎然春意。
就连格子窗前的孟医生也很好,站在一袭春意中充斥着生命的力量。
阮炼觉得什么都很好,这里唯一格格不入可能只有他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心累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一颗心,竟然可以疲惫到如此地步吗?
“我是不抗拒心理医生的。”阮炼放缓了声音,孟医生看到十二岁的男孩声音温和的对她缓缓开口。
孟医生差一点露出诧异的表情,毕竟任谁被一个小了自己快一轮的孩子,却用着近乎宽容的长辈语气说话,都要心中纳罕不已。
港城一直都是华夏文明体系下,走在西化最前沿的城市。阮炼大学毕业那年,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钱多的没处花,富贵圈子里流行起了每人一个心理咨询师。大家心理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要是问起来,你连一位专属心理咨询师都没有掉价。
阮炼不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但是也赶着潮流预约过一次,一个小时的预约,他和心理咨询师聊了两小时,离开时少见的恋恋不舍。
他从小被教育“不要麻烦别人”,阮炼被教的最害怕自己耽误别人时间。
可是心理咨询按小时收费,他“耽误”别人时间终于耽误的理直气壮。
聊了两个小时,阮炼都惊讶道:“医生,难道我真有心理问题?”
医生笑道:“每个人心理都有些小问题,只不过有的人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有的人靠自己就能干预纠正。阮先生,你可以放心,你很正常,只是压力有些大。如果和我聊天能缓解您的症状,我很欢迎您来和我预约。”
阮炼钱多不愁,乐得有一个地方可以解压,他从那年到身死,一直都有着与心理咨询师聊天的习惯。
所以阮炼并不抗拒这位孟医生,他沉默一晌,孟医生正在心中评估这孩子性格,就听到阮炼说:“医生,春天了呢。”
孟医生不明所以,于是:“嗯,春天了。”
阮炼放松了身体,他靠在椅背上,轻声的说:“可为什么,我心里冷得很,好奇怪,不是明明都春天了吗?”
孟医生心中一动,她缓声的问:“你心里还有什么?”
阮炼一只手捂上眼睛,轻声的说:“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孟医生继续询问道:“再没有别了吗?是什么样的雪呢?有没有雪中的小屋,有没有远处的雪山?或者是覆盖着白雪的树木,你看到了什么,阿炼,你可以说出来。”
阮炼盖着眼睛,他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孟医生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阮炼捂着眼睛说:“有一具尸体。”
这回换孟医生一时无言,李燕华端着托盘推门而入,阮炼放下了手,露出一双眼睛。
孟医生仔细去看,阮炼并没有哭,他的眼睛干干净净,眼圈都没有红,眼眶也是干燥的。她想,也许不如哭出来,嘶声裂肺,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一场。
李燕华对于阮炼一下子就认出孟韶春是心理医生,愣了一下,也只能感慨阿炼太聪明。
但见阮炼不反感心理医生,也就定下了孟医生。
李燕华问孟医生:“阿炼是什么方面的疾病?”
孟医生刚收回阮炼填写的量表,还没有做出分析,诚实回答李燕华:“阮太,还要再等我和阿炼沟通几次才能定论。”
李燕华不放心,用她极少数所知道的知识,惴惴问道:“不会是抑郁症吧?”
孟医生心想,才这么匆匆见了一次,不能确定呢,只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让李燕华心疼了好几天,阮炼不知李燕华在想什么,脑子清醒后,他便渐渐又成了那个温和懂礼貌的阮炼。
李燕华在家陪伴了阮炼两天,第三天必须去公司了,心中愧疚的也想哭。
阮炼反而很不理解的问她:“妈妈,你不去公司了吗?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记忆中的母亲可没这么温柔,也没那个时间能这样待在家里。
李燕华愧疚道:“我该留在家中陪你的。”
阮炼一听,心中内疚,心道都是我前两天吓住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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