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塔一万五千米的高度,这里的每一层塔层空空荡荡,不管是监工,还是奴隶,都不曾爬到过如此的高度。

而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坐在巨塔边缘,手持一杆钓鱼竿,长线放下万丈深渊,鱼诱置于云雾缭绕之间。那人是一个白发老者,生的鹤发童颜,穿的道袍大袖飘飘,再加上下巴瀑布般的白色长须,狂风吹拂中稳如泰山的身子,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在钓什么?在这一万五千米的天空,别说鱼了,就连最为雄壮的海东青都不可能飞到这个高度。

不出片刻,下垂到白色云雾之间的鱼线忽然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上钩了,老者手腕用力,开始将鱼线往回收。

顺着鱼线,一个黑色物体死死咬住鱼钩,推破云层被拉了上来。

那是一具尸体。

成年男性,身着布衣,脸面轻微腐烂,没有任何明显特征。

而就是它,在云雾之间咬住了老者的诱饵,触动了鱼线。

尸体一被拉上来,半白半黑的、毫无生机的眼珠子死死看着老者,就仿佛是他害死了自己一般。如此骇人的眼神,大概也只有白晨炎那样的怪物会觉得“漂亮”。

老者也是微微一诧,随手斩断鱼线,任由那尸体重现坠入云空之中,一边轻声道:“今年的‘东西’,怎么来的怎么早?”

他腾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成叶状,掐指一算。忽然像是预见了什么大恐怖事物一般,脸色一变,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孽障!”

狂风呼啸的高空之上,两张巨大的人脸若隐若现,从远处飞来,正向着巨塔之上老者所站的方向飞来。

不错,那不是两个人,也不是两个异兽,而是两张孤零零的、扁平的、没有任何载体的人脸。

那究竟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怪物?

两张人脸看似飞行缓慢,实则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巨塔附近,一丈高,半丈宽,那面相仿佛一男一女,但是五官比例异常怪异,嘴唇又厚又宽,鼻子下宽上窄,眼睛分得老开,模样甚是压迫骇人。

老者的身手也不慢,随手扯下附近石壁上一大把相思草,捏在手中快速编织起来。数眨眼的功夫,一条草鱼的形象已在他手上有了雏形。同时两张巨脸已到了面前不过十丈距离,那嘴唇一张开,露出歪歪扭扭的利齿,翻涌出的口臭宛如尸毒,几欲让人昏迷过去。

“去吧!”

老者信手将手中杂草结成的鱼扎丢了出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鱼扎见风变涨,瞬间也长到了一丈多长,生出青色鱼鳞和异色鱼尾,一双乌黑的眼眸自亮晶晶的,似通人性。

鱼扎变成了一条会飞的青鲤鱼。

老者在身后操控青鲤鱼,不断用鱼头撞击那两张人脸,同时吐出水柱干扰对手,护住身后的老者。两张人脸看似呆滞笨拙,实则行走灵活,张开血盆大口伺机从青鲤鱼身上撕下鱼肉。一鱼二人脸就在这一万五千米的高空厮杀起来。

三者鏖战良久。老者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脸上灰死之气越来越严重,连带着他操控的青鲤鱼身形也渐渐呆滞了下来。

“玄谢子。”一张人脸撤出战场,张开大口,竟然口吐人言,“今天就在这里放你一马,姑且算是一个警告。若是先天宗执迷不悟,继续往上造镇魔塔,终有一日,我等兄弟姐妹将顺着这座塔,爬入汝的世界。”

那声音又嘈又厉,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倒像是什么金属器磨合而出。

老者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一口淤血忽然涌上喉间,竟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在纵声狂啸之间,两张大脸已经远远飞去,消失在天际云端。

老者不住咳嗽,大口大口吐出鲜血,一时之间所站巨塔的石壁上、地板上、身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

他盘坐在地上,闭目打坐,安神养魂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体内的反噬。

远处,无数黑点缓缓升上云霄。那是片刻之前经过了五千米高空的尸群,它们不断上升,已经达到一万五千米的高处。

待到老者再次睁开眼睛时,无数浮空尸潮映入他的双目,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孽障!”向前大步三踏,大袖一挥,纵身跳下万丈巨塔边缘。

老人像是掉了线的风筝一般不住向着下方坠去,一路经历在无数向上的尸体之间,犹如穿梭过了阴间鬼潮。

很快,他便掉落至其八千米、七千米、六千米的高度,向着五千米坠落。

与此同时,江惑、白晨炎、温软等一干奴隶所在的塔层,众人还沉浸在无数尸海飞舞的恐惧之中,根本不知道一万五千米的高空发生了何等诡异的激战。

忽然有人看到高空处坠下来一个人影,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快看那个!”

越来越多的奴隶看到,一个长袖飘飘的白发道人从高空落了下来,下坠的速度几乎快成一道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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