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陵君唐梦琊九洲城上一剑封神后,帝国已有七年不曾动乱。
对于鹿谣来说,这七年便是自己的整个人生。夜空中划过一只比黑夜还要黑的大鸟,贼老天撒尿淋了人们一身腥味犹如落汤鸡,唯独这黑鸟逆雨而飞,羽毛光滑如墨丝毫不受大雨影响,一对赤红眸子灼灼有神。
信上三个被标记的地点,一个在朝歌北城门之上,一个在西城雀庄附近,最后一个离鹿谣最近,也是今夜他决定去一探究竟的地方——城东游巷。
一周前刘多曾飞鸦传书告诉鹿谣,让他去城东游巷寻个大机缘,可惜那日鹿谣在巷子里立了一天,最终到晚上也无事发生。若不是这封人头信确认并非出自刘多之手,鹿谣真要怀疑是不是那个死胖子故意耍笑于他。
又是大雨,又是黑衣,鹿谣再次踏足这条不见人影的小巷。
之前那家关门极早的店铺今日大开着门,红彤彤的火光从里面飘出来,在这大雨之夜中显得尤为温暖,让人产生一种想往里面挪步的幻觉。
这是一家肉铺,但与阿兹肉铺不同的是——里面站着一位屠夫。
鹿谣走进店中,屠夫背对着他宰肉,那犹如一座小山似的身躯是鹿谣平生罕见。屠夫手里的屠刀咚——咚——咚的发出有节奏的宰割声,一位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上前拉了拉鹿谣的袖子,先前她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此时站起来,鹿谣才惊觉原来屋内还有这么个小女孩。
“哥哥,你要什么肉?”
鹿谣捏了把冷汗,望着同样是他生平罕见的瘦弱女孩,人族腹地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朝歌城虽产粮不多,却是商贸重城,进出口数目量大如海。律法对民宽松,施以福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在朝歌城中生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未听闻过城中还有人吃不饱的。
眼前的小女孩头发干枯,脚步虚浮,脸上毫无血色,说话时声音空灵,好像几天没有吃过饭一样。大冬天里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尤其是她的皮肤,白的渗人。
她浑身上下不像人,像鬼。
鹿谣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回头望了一眼那正在宰肉的山峰,屠夫对此毫无兴趣,默默低头做着他手上的活。鹿谣皱了皱眉,蹲下来拉过小女孩的手,冰凉。脱下外衣给女孩披上,鹿谣牵着她走到屋内吹不到风的地方去找了张凳子坐下。挤了个笑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似是觉得鹿谣的大衣暖和,用手裹紧了些,却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哥哥,你要什么肉?”
鹿谣一愣,道:“我只是进来歇歇脚,不买肉,有热茶吗?”
女孩歪了歪头,眉目之中尽是茫然,忽然门口的风雨小了些,不用回头鹿谣也知道有顾客上门,且这人……怕是有些来头。女孩倒是伸长了脖子去望,看见有人来了,赶忙一路小跑过去,问道:“叔叔,你要什么肉?”
“来十斤鲜的。”
这顾客气息沉稳中气十足,只是普通开口说话,却是比常人大好几个调调。
小女孩点点头,小跑着往铺子里面去了,鹿谣上下打量这位狂风大雨夜外出买肉的顾客,此人穿着一件宽松便服,却丝毫无法遮盖他衣物下的精壮肌肉。他的右手背于身后,满是老茧的左手缺了一根小指,国字脸上写满了谨慎,整个人浑身上下无懈可击,透着一股子骇人煞气。
别以为这些都是糊弄人的玩意,以前曾听刘多讲起过,一旦手上染了人命,再怎么和善的人眼神中都会多出一股子凌厉,瞧上去,真就比那些常人凶神恶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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