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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差点体验了一把“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惊喜,却感觉不到乐趣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也不愿多提桓家的事只含糊说:“多谢沈公与众位朋友从中斡旋,使我不至于背负恶名。那人已经走了我不愿背后说别人是非,今日之事俱算是宋某惊动了诸位,改日我请各位君子到城外饮酒赏景可好?”

几名书生争着说好,替他盘算起了那天开文会做以什么为主题。赵书生根本插不上话被排挤到一旁倒是当先看见了从礼房出来的李少笙。

他立刻忘了周围还有别人,冲上去握住李少笙的手开始流泪。沈举人几个替他跟宋时商量,要买回李少笙,让他们夫妻团圆。

宋时看着和李少笙喁喁低言,不问身外事的赵书生,又看着替他们操心又花钱的沈举人不禁同情了他一把沈举人这压力也很大啊当个主席不会还得管起文社所有人的生活问题吧?

他身为本县领导的儿子,自然要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他当场告诉沈举人,李少笙如今已落成良籍,衙门有针对无业男子的精准扶贫计划,可以帮他安排将来的生计,不必沈举人一力担待。

沈举人笑道:“这却不必劳烦舍人了。子逸是我们林泉会中人文会中诸君子情同兄弟我这会首自然要成全他和少笙。我家在城南还有个空置的小院到时叫李行、少笙搬过去便好。说来倒要感激那强买他的凶人,不然少笙身价可值数百金,我们这些穷书生哪能赎得出他的身。”

是啊,人家是侍郎府的公子,可不是有钱。

有钱到特地赎了个行头来陷害他,想让这群书生暴动,把他们父子赶出县城的地步。若不是惦记着桓先生教了他几年的恩情,他都想给这姓桓的套个麻袋打出城去。

他心中悒悒,深深叹了口气。

赵悦书此时真信他是个好人了,牵着李少笙过来千恩万谢,又要寻出那个败坏他名声的人,大伙儿教训他一番出气。

宋时可不想侍郎家的公子在自己地盘上出事,连忙劝道:“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叫家里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且他此时已经出城了,诸位君子只看在此事最后落了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果份上,饶过他一遭罢。”

赵书生愤恨未消,别人更替宋时不平,觉着他不该平白替这种人背恶名,受委屈。

好在沈举人是个沉稳的人,拦住一群说风就是雨的生员,让他们先帮赵李二人搬家,临行时又跟宋时约好,端午节后到县西双豸山上的豸山书院旧址共举文会。

宋时亲自送他们离开,找来见过桓文的衙役,叮嘱他们不许跟人透露桓文的身份,然后回到房里,也不怎么想睡,就翻起了他的应试典籍。

大郑朝的科举同于明制,不考应制诗,第一天考经义、第二天考刑律和小论,第三天考五道策问题。正经教材就是四书春秋左传大郑律资治通鉴纲要这几本。

不过当初桓先生看他有学历史的基础,教春秋时就给他延伸了一下,不光教他左传,同时也授了汉代的公羊谷梁二传,与北宋胡文定的胡氏传、南宋张洽的张洽传。

正式考试时却是以左传为主,胡氏传为辅,甚至春秋本经义都考得不多,以后专攻左传的话性价比更高。

除此外,还得裁汰一批课外辅导书他捐了监生,可以不用去考院试,直接乡试起步,前两年买的小题大全和院试闱墨就可以扔了。不过倒不急着买乡试闱墨,因为刚从他们衙门出去的林泉社诸生中,就有一位本地知名的“帖括名士”于廪生。

帖括名士,也就是时文名士,共分两种:一种是擅长写八股制艺,文名满天下,甚至本人也凭一手好文高中进士的名士还有一种则是擅长选编时文集,让读者中试的名士。

于廪生当然是后者。

沈举人既跟他约了下个月办文会,到时候他就可以当面问问这位廪生要出什么新选本,再请他帮自己改一下文章。

不管于廪生自己考试的本事如何,他编的教材既然能大受欢迎,就说明他很擅长评判文章,正好帮他把握一下文中的经学思想,看看能不能被本时空的人接受

他现在没有老师教,自己复习旧笔记也复习不出更高水准。这武平县的教谕、训导、名士才子他都知道,更没有能跟桓先生比肩的、治春秋的大师。况且如今他跟桓家的婚事退了,还撕破了脸,以后也不能再跟桓小师兄通信,请他指点自己读书了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下几篇原先世界的明、清经学论文研究一下,拓展拓展写文思路。

之前他总想着两个世界线不同,理学大师和传下来的文章都有差别,只要照着桓先生教的钻研就行。可现在想想,反正教材是一样的四书朱子注和春秋左传胡传,主流思想也是程朱理学,原世界的明清经学毕竟可以起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哪怕攻不成,大不了就回头接着看先生留下的讲义、背时文集么。

宋时收拾好书和文章,关紧门户,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纸,打开晋江文献,搜索起了关于明清两代经学、春秋学、八股制艺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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